“可这两件惊天大事,为何不见于史料?”方兴惊疑。
“史官为尊者讳,所以涉及这懿、孝二位天子的记载,大都语焉不详,略而不言。”
“这就难怪。不知懿王天子为何迁都于此边境僻壤?”
“懿王天子是大周第七代君主,穆王之孙、共王嫡之长子。继位之后,国势衰落,刀兵四起。元年,犬戎入侵镐京,七年,西戎入侵镐京,十三年,赤狄入侵岐山。”
“没想到,从那时起,戎狄就如此频繁犯我边境,直至国都。”方兴咋舌。
兮吉甫接着道:“就在内外交困之际,天垂异象,‘天再旦’。”
方兴知道,“天再旦”便是民间传言的天狗食月,在卜者看来,属于太阴之至不详事。
“懿王天子深觉‘天再旦’之不祥,不顾国人疾苦,执意将国都从镐京迁往犬丘。犬丘乃彼时犬戎出没之地,懿王天子不惜王师疲惫,用一场惨胜,将犬戎人赶到陇东高原。
“取得犬丘之地后,懿王天子嫌其名鄙陋,改名曰‘槐里’。天有不测风云,刚迁新都后,暴雨和冰雹袭击槐里,家畜和家禽被冰雹打死,王都附近一片狼籍。
“继而寒流猛增,天气奇冷,连南方之江、汉水都封冻。周人来不及防寒,被活活冻死者多如牛毛。懿王天子恐惧万分,认为是上天责罚于他,担心天神索命,寝食俱废而崩。”
方兴愕然,心道:“当时之情形与今日之大周何其相像——昔日大寒,今朝大旱;昔日戎狄犯边,今朝五路来伐。幸而当今天子圣明,远胜曾祖周懿王许多。”
兮吉甫道:“周懿王之后,其太子年幼无能,懿王之叔父夺其位,即为周孝王。孝王登基之后,将都城重新迁回镐京,忍辱负重数年,大周之气运才略微回转。”
“孝王天子迁离后,此地便成了秦人之地盘?”方兴问道。
“正是!孝王天子颇有识人之明,犬丘之地有一部落,善马术,其首领非子又拥护大周,故而迁都之后,将此地封于非子,名曰‘秦’,为周之附庸,牧马于汧、渭之间。
“表面上,孝王天子之才干,远胜于懿王父子,但毕竟废了大周嫡子继承的祖制,为周人所不齿。故而十余年后,在病榻之上不立己子,而是归政于侄孙,此为夷王。”
方兴点头道:“这夷王天子,便是先王厉天子之父、今王之祖父也。”
“然也!”
方兴道:“没想到,这座犬丘城其兴也忽、其败也速,竟至于此。”
兮吉甫苦笑道:“此地命途多舛,先是犬戎聚居地犬丘,继而是懿天子国都槐里,继而孝天子迁而成废丘,后来又成了西陲秦地。”
方兴道:“懿天子没想到,自己迁都之举成了笑谈,歪打正着,受封于此的秦族人,竟替大周守住了西陲之命门,长达百余年之久。”
感叹之余,二人极目远眺——陇山脚下的这片沃土,似乎在无声诉说着一百年来的沧海桑田。
如今的废都犬丘,已经成了秦人世代魂牵梦绕的发祥地。此时,秦族人和周王师一道,在此地据险而守,占尽地利。
天色已晚,放眼望去,陇右之地点起星星点点的篝火,那便是西戎诸部落的扎寨之处。
渐渐地,夜幕落下,山上严寒无比,众人皆宿营而眠,等待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