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何人,还不自报姓名?”王子昱等了一阵,见对方一点也不懂规矩,便呵斥道。
仲山甫看起来视力极差,他必须眯着眼睛伸长脖子,才能看得稍远。
“小民仲山见过各位大人。”
“你所犯何罪?”
“小民未知。”
士师天天和罪犯打交道,对于嘴硬不认罪的囚徒,他早就见怪不怪了,拿出仲山甫的档案,当众宣读起来:
“仲山,罪名乃妄议国政和斗殴,执言鼓吹前王之专利政策,因而同其他手工艺者口角,冲突中,打残对方,因而入狱!”
众人闻言都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眼前这个骨瘦如柴之人,竟然为了维护自己的主张斗殴,而且还直接把一个彪形大汉打残,心中暗呼惊奇。
召公虎对眼前这位仲山甫十分感兴趣,问道:“敢问,你为何认为专利政策是对的?”
仲山甫整了整衣冠,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国家穷兵黩武、国库空虚,如此之国,哪有办法抵御外患、表率诸侯?然而专利之前,国人富有,而国家贫穷,此乃本末倒置!
“然而,镐京王畿一旦罹遭外患,国人们二话不说,便携带财富细软逃出国都,这样的国家又哪里能征到合适的兵源?又有谁愿意为国而战?那这样下去,大周早晚是个空壳子!
“倘若真的战乱四起,镐京城定然田野荒芜、物价飞涨,国人就算守着钱,又怎能花得出去?我听闻昔日商纣王灭国之后,破落贵族空有财富却不会农耕,有钱买不到粮,饿死者甚众!”
仲山甫不善言辞,表达能力上有所欠缺,但还是说了很多,神情激愤。
召公虎闻仲山甫所言,心里暗暗称赞:“此人说得精彩,看来颇通经济之事。我大周如今入不敷出,朝廷上正缺这方面的人才,孤不可交臂而失之。”
于是召公虎问仲山甫道:“阁下此前是以经商为业吗?”
仲山甫道:“蒙祖先荫庇,生意还行。买卖凭天、薄利多销而已。”
士师在召公虎耳边道:“此人在王城商界还颇有威望,别看他一副穷酸之样,家里实际上十分富裕。”
召公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瞬间明白王子昱把他关进大牢,想必是贪图仲山甫家的余财,却不料想对方宁可身陷囹圄,也不愿给王子昱好处,颇有风骨。
“太保,这囚徒你还审吗?”王子昱在一旁干着急,不知道召公虎意欲何为。
召公虎倒气定神闲,道:“照大周律令,这闹事斗殴之罪,囚禁之期再长也该到了罢?”
王子昱皱了皱眉:“这……确是如此。”
召公虎微微一笑:“更何况,被殴之人乃是污蔑先王在先,本就有过错,这仲山先生也是为维护先王名誉而挺身而出,也早该功过相抵,大司寇以为如何?”
王子昱知道自己理亏,已经无话可说,只得点头吩咐道:“放人,两个都放!”
召公虎哈哈大笑,赶忙把准备好的干净衣服给兮吉甫、仲山甫换上,带着他们,昂首走出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