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随国都城的路上,楚子熊霜对手下感慨道:“都说大周衰微,如今看来,大周尚有召公虎这般栋梁股肱的君子在,他举贤任能不拘一格、把王师治理得有条不紊,此诚一时难以急图之,我们只能暂避锋芒,退而自强,不可盲目为乱。”
众人点头称是,只有二弟熊雪不予理会,他心里憋着一大股恶气,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看着汉水北岸,喃喃道:“汉阳沃野千里,这才是英雄用武之地,不像我们荆山之中蛮荒,我发誓,早晚要率兵打过去!”
楚君熊霜摇摇头,没有回应自己这血气方刚的二弟,渡河不表。
送走了楚国国君的一行人,召公虎作别了唐国、息国等其他与盟诸侯,也准备带领着王师班师回朝。
当晚,周军大营正在打点行装,准备次日天明便挥师北上,赶回镐京。
中军大帐内,召公虎心潮澎湃、思绪万千,这短短几个月内,发生了太多事。周王静即位后,周王朝便五面受敌,自己临危受命,带领人员不整的周王师东征西讨。
经过几番奔波和鏖战,先后击退了伊洛之戎,然后策反徐国的徐翎、击退淮夷,兵威大振。在卫伯和逼退北方的赤狄、白狄之乱后,又兵不血刃让楚国人主动请和。如今,终于能够长舒一口气,稍事歇息了。
兴奋之余,召公虎找来方兴,同他探讨今日白天之事。自从亲眼目睹方兴轻摇唇舌就驳斥得楚国使团哑口无言后,他更加对这个年轻有为的少年青眼有加。
召公虎问方兴道:“你今日观楚子熊霜之为人如何?”
方兴道:“古人言,心宽者体胖,但这楚子熊霜看起来确是因忧虑而肥胖。他有三个弟弟,除了三弟熊堪暗弱,其余二弟熊雪英勇善战、颇得军心,四弟熊徇聪明伶俐、颇得民心,想必这让他如坐针毡。”
“如坐针毡?何以见得?”
方兴道:“去岁,他们的君父、楚国第十代君主熊严刚刚过世,熊霜之即位,只因是长子之故罢了。他论才学不如熊徇,论勇武不如熊雪,而恰巧楚国历来不奉行嫡长子继承制,兄弟反目更是家常便饭,这是恰恰他不安的根源。”
召公虎点头道:“大周如今主少国疑,反观楚国反而更甚。前番出使,他派莫敖随同两个弟弟出来,既是监视,又有制约。而这次盟誓,他几乎换了一套人员,估计也是怕国内滋生变故。”
方兴道:“看他二弟熊雪之蛮横,对自己身为国君的兄长十分不敬,显是对楚国君位觊觎已久。楚子熊霜怕是担忧他迟早作乱,但又苦于无力铲除之故,这才处处提防。”
召公虎道:“看来,楚国此次主动向我们示弱求和,更多是因为国内不稳,兼之周王师锐气正盛,楚子熊霜不得不好好权衡利弊。”
方兴笑道:“若此,汉水边境想必会有缓和安宁也!”
召公虎眉头依旧紧锁,道:“这只是短暂的,楚国早晚会杀回来,孤料定,周楚将来还会有一场大战。这楚国和徐国、赤狄一样,藏有太多秘密,怕是不可小觑!”
方兴没有答话,他心里想的确是另一番景象——他日楚国幼公子熊徇要是成了楚国国君,那楚国或许真的会凭空崛起,那将成为劲敌。
不过转念一想,熊徇和自己年龄相仿、志趣相投,若不是各位其主,或许能成为挚友,好好畅谈一番,只是他日若是在战场上重逢,那就大煞风景,引以为人生大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