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静见虢公长父低头无语,认定其内心有愧。既如此,想必他的死党虞公余臣也难辞其咎,于是便转头问虞公道:
“大司徒,彘林出征之时,太保领中军,而当时和太傅虢公一同统领先锋部队的,想必是爱卿你吧?”
虞公余臣刚才听得虢公长父被质问,一直低头不语,眼神都不敢瞧向周王静,不想,还是被点了名。
不得已,他战战兢兢走出队列,下跪道:“正是,当时余臣同太傅、大司马一道,共同领前军三军。”
周王静点头,道:“你倒是诚实!余一人问你,既然尔等领先锋重任,为何你和太傅虢公刚到汾隰,还未交锋,就领兵临阵撤回到各自领地?”
虞公余臣本就胆小,被这么一问,更是流了一身冷汗。
他看了身边的虢公一眼,颤巍巍道:“禀天子,当时余臣和太傅是怕京城空虚,于是各自调拨本国军马,回防镐京国都。这……这是得到太保允许的。”
“哦?本国军马?回防?果真如此吗?”周王静皮笑肉不笑。
虞公余臣自然清楚周王静问这话什么意思,自己和虢公长父抽调走本国的部队之后,宗周六军就缩水到三分之一都不到。
更过分的是,当时虢公长父执意率兵回到自己的封国,虞公苦劝未果。直到二人听说周厉王在彘林驾崩,召公虎率大军扶柩归国,这才赶紧亡羊补牢,派兵前去黄河渡口迎接周厉王棺椁。
虞公余臣脸红到了脖子跟,大气不敢喘一喘。
周王静似乎还没有收手的打算,继续盘问虞公余臣道:“大司徒,敢问你比前任大司徒芮伯良夫如何?”
众人皆知,十四年前,芮良夫苦劝周厉王无果,忿然辞去大司徒之职。其后,是虢公长父强烈推荐虞公余臣从虞国封国入朝为官,并取而代之的。
周厉王明知芮良夫是贤臣,无奈对方去意已决。看在虞公余臣贵为公爵份上,大司徒职位又有缺,只得勉强同意。
可如今,周王静毫不留情面拿虞公余臣和芮良夫相比,这种问法还真是见所未见。
虞公显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场面陷入尴尬。
周王静不依不饶,接着道:“先王设百官,大司徒者,掌管土地与民教,以佐王安邦。芮伯良夫辞官之后,反而民怨沸腾,以至于爆发动乱,不知为何故?”
周王静问得极为尖锐,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脊背发凉,不敢大口出气。因为没人摸得清这位少年天子的脾气禀性,也没有人知道,虞公、虢公之后,会不会轮到自己被周王静质询。
虞公余臣不敢回答,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也没办法回答,周王静这种问法和口气,倒像是把国人暴动的责任推在了虞公的不作为之上。
召公虎现在一旁,他倒是另外一番心思。周王静年纪轻轻,这才第一次朝会,居然敢让两个公爵重臣难堪,下不来台,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另一方面说,一登基就开罪于虢、虞两国的国君,怕是有些意气用事了。此二人在朝内势力根深蒂固,与关外各诸侯也多有盘根错节,表面恭敬唯诺,背后却和周王室貌合神离。
虽说召公虎暗自替周王静捏了一把汗,但眼看他年纪不大,却敢于得罪世卿老臣,其胆识颇有乃父周厉王之风,顿时欣慰许多。
周王静看大家都不说话,心里也开始打鼓,他毕竟还年轻,未经世事。他天真地以为,自己的一番质问能引发众人对虢公和虞公的口诛笔伐,然而,他在政治手腕上还太嫩,哪能料到竟没人站出来附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