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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亦劳止,汔可小安。惠此中国,国无有残。
无纵诡随,以谨缱绻。式遏寇虐,无俾正反。王欲玉女,是用大谏。”
瞽蒙唱罢,余音绕梁。
安静,极度地安静。不管是祖庙内,还是祖庙外,都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篇诗佶屈聱牙,方兴只能听懂一些意思,但是他能判断地出来,这首诗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怀。
兮吉甫抚掌赞叹道:“太保大人的这首《民亦劳止》,掷地有声,余韵悠长,佳作,佳作!”
方兴有点吃惊:“什么?这是太保大人的诗作?”
兮吉甫道:“这首诗大有来头,将近有二十余年。太保作此诗以劝说周厉王修生养息,说人民已经很劳苦,要以京畿为重,抚爱国中百姓,使四境得以安定。
“再者,太保又劝说厉王不要受那些奸狡诡诈之徒的欺骗,听信他们别有用心的谗言。然而周厉王没有采纳太保召公的劝告,一意孤行,推动专利,最后功亏一篑。”
方兴不禁连连点头:“此诗结构严谨、句式整齐,没想到太保大人竟有如此文才。”
兮吉甫道:“太保大人苦劝厉王无果,怆然写成此诗。国人暴动之后,国人念太保体恤民劳,这才拥戴他和太师周公共和行政,暴动平歇。”
方兴心里不是滋味:“今日安排诵太保这首《民劳》,莫非是希望通过此诗感召国人,替周厉王的行为做一个检讨不成?”
还没来得及他多想,紧接着,瞽蒙开始吟诵第二首悼诗: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民。……
国步蔑资,天不我将。靡所止疑,云徂何往?……
天降丧乱,灭我立王。降此蟊贼,稼穑卒痒。
哀恫中国,具赘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苍。
……”
整整十五章,洋洋洒洒,瞽蒙诵唱了三遍,曲调幽婉,凄凄惨惨戚戚。闻之者不禁潸然泪下。
兮吉甫道:“这是芮伯良夫的遗作《桑柔》,十四年前,此诗也是脍炙人口,在镐京城内人人能传诵。”
“芮伯良夫又是何人?”
“他乃芮国的国君,国人暴动前,他在周王室担任大司徒的要职。”
“这么说,他是大司徒虞公余臣的前任咯?”方兴想到虞公,有些不以为然。
“虞公岂可同芮伯良夫相提并论?芮伯良夫担心周厉王为荣夷公和卫巫蒙蔽,冒死两次上谏言,言辞犀利,没有给周厉王任何面子。周厉王奖赏了芮伯良夫,但是却没有疏远荣夷公等人,最终芮伯良夫愤然辞去司徒之位,拂袖归国,也幸运地避开了国人暴乱。”
方兴道:“我看国人们听到这首诗,仿佛颇受触动。看来,芮伯良夫在国人中威望颇高?”
兮吉甫道:“正是!芮伯良夫离开镐京之时,闻听国人暴动的噩耗,这才忧愤而作此《桑柔》之诗,斥责国人矫枉过正,甚至把暴乱的国人骂作蟊贼。
“一时间,这首诗作传遍了镐京城,国人深受感召,暴乱也渐渐平息。没多久,芮伯良夫就悲恸过甚去世了,死后,他更是得到了国人们的哀悼。”
方兴道:“看来,卿大夫们用心良苦,他们想渲染悲情,以削减国人对周厉王的不满,是个很不错的策略。”
兮吉甫若有所思,道:“诚然,今日吟唱这首尘封十四年的忠臣遗作,的确也是要给来者不善的国人们一个提醒。既然周厉王的功过是非,已经用‘厉’这谥号盖棺定论,那么也是时候同过往作别,到了拥立新王、整顿朝纲,并重塑先王之业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