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屈老将军把生力军全派出去,他老人家倒是稳如泰山,在帐内自顾自地研究着作战地图,旁若无人一般。
芈芙强忍睡意,撑到后半夜,已是哈欠连连。突闻帐外鼓角齐鸣,仔细分辨,那声音确是从江边传来。
老将军掀开帐门,只见岸边火起,光焰冲天。大喜道:“屈氏小子们得手也!我们走!”
“走,去哪?”芈芙不解,“您老人家不是守着大营运筹帷幄么?”
“老朽不是去打仗,”屈破败笑着领芈芙走出营门,上了战车,“我们去劝降!”
“劝降廩君族?”
“然也!”
芈芙突然心中一阵慌张,姜艾不在身边,芙儿哪会知道劝降廩君族之话术?
屈破败显然看出她的担忧:“老朽虽说不及你情郎那般唇枪舌剑,但说服巴人蛮子,倒是绰绰有余!”
言罢,老将军仰天大笑。芈芙被笑得不好意思,但想起方兴来,却是心头一暖。
屈老将军只带三百亲兵,便快马加鞭赶往江边。一切如他所料,廩君族尽管舟船被焚、后路尽毁,但他们早已摆开背水决战的架势。
“我们若硬攻,他们必死战,于我方不利,”老帅准备下车,“可一旦给了他们生机,廩君族的斗志便会一泻千里。”
“芙儿知道,方叔说这叫围城必阙,是么?”芈芙道。
“甚善,甚善!女公子大有长进也!”
言罢,只见屈破败将铠甲、兵器、兜鍪统统脱下,只留一身布衣,拿过一枝火把,缓缓走向阵前。
“族祖小心暗箭!”屈轸等三俊皆惊呼。
老将军倒是毫无惧色,径直走到两军对垒的正中,朝敌阵吼道:“对面的,唤族长巴鲁答话!明人不说暗语,老朽来谈条件也!”
“什么条件?”过了许久,对面方才答话。
廩君族长巴鲁显然看到屈破败手无寸铁,于是在两个身高十尺的彪形大汉簇拥下,也缓步来到屈破败跟前,两人相距数丈。
“女公子,那两个大块头蛮狗唤作巴明、巴朗,”屈轸小声对芈芙介绍道,“好家伙,三天前可让我们吃尽苦头也!”
芈芙从没见过如此高大魁梧的猛汉,心中也替屈破败老将军捏了把汗。
於菟老将倒是轻松:“族长与老朽来赌赛,如何!”
“赶紧放马过来单挑,没心情玩笑!”对方拒绝。
屈破败只顾哂笑:“族长,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我与你赌赛,不出半个时辰,熊雪叛军必退回鱼腹浦。”
“赌什么?”好赌乃人之天性,对方正在上钩。
“就赌板楯蛮如何?”屈破败煞有介事道。
“板楯蛮?娘的!”巴鲁乍听此名,霎时怒不可遏。
芈芙听屈老将军说过,板楯蛮和廩君族是巴人的两个最大分支,同出于灵山十巫后人的巫罗氏一支。可他们为了争夺巴地,数百年相杀不断,廩君族崇敬白虎,板楯蛮便故意用猎杀白虎的画面作图腾,二族可谓血海死仇。
“敌之敌者,友也,”老将军顿了顿,“以族长之才智,真以为熊雪是真心为你族着想,事后扶立你为巴地之王?”
“此话怎讲?”
“熊雪早已与板楯蛮暗通款曲,待今夜廩君族与我楚军两败俱伤,他们趁机与板楯蛮联手,杀入巴地,瓜分汝地、尽分汝民也!”
“什么?”巴鲁闻言一惊,身后的廩君族人也一阵骚动。
“不信?那你就在此静候,你看熊雪得知你部受困,会来救与不救?”屈老将军继续煽动。
“不救又如何?”巴鲁似有焦急。
“为何要救?你廩君族胜了我屈破败,熊雪如何辖制于你?还不如帮板楯蛮来得自在!这叫引狼驱虎,坐山观虎斗也!”
“这”对方语塞。
“再者,”屈破败祭出杀手锏,“族长细品,你今夜水路夜袭这等秘计,老朽从何得知?”
“如何?难不成你料事如神?”巴鲁反问道。
“当然不是,你们被熊雪出卖也!”
“甚么?你好生说来!”
“熊雪已与我楚国暗达协议如果叛军夺取巴地,便愿放弃新渐城于我楚国,楚国也会对其罪行既往不咎。只可惜,你廩君族被他出卖,反倒蒙在鼓里也!”屈破败说完,仰天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