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着监察御史不好做啊,要不是陛下垂怜,赐予御史台上可弹劾天子,下可申饬各级官吏的权利,自己这小命早不知被谁给取了。
大明的御史,只对皇帝负责,观察着朝内外的官吏情况,有风吹草动都会上书弹劾。
就像每个班都有一个打小报告的人。
虽然被朝中诸臣不耻,甚至咒骂。
但只要皇帝开心,就可以了。事无巨细,皆可弹劾。
今夜都御史大人不在,不然一定会弹劾那王越,竟然当着朝中肱骨的面,责打大臣,大明律文人不得受体面之刑,哼,等我下了朝,收集一些证据,联名监察御史同僚,好好参他一本。
魏延家正捂着腮帮子跟在群臣队伍后面想着呢,感觉有人点了一下他后背。
回头一看,是佥都御史宋正清,老大人一脸的风霜,看了他一眼,然后绕到前面去了。
留下魏延家惊魂不定的站在原地。
“圣上,迟璠来迟了,还请恕罪。”玉珞上地板被踩的吱吱作响,迟璠甲胄鲜明登上殿来,头戴凤翅盔,身披山文重甲,左手佩戴御赐环臂甲,右手解下佩剑,递给了殿前武士。
皇帝看了只想笑,这迟璠,方才下城之时,还穿着寻常甲胄,去城中疏散百姓,穿这么重的战甲行动不便。
不用多说,知道有人说他坏话,穿上御赐的甲胄,来讨说法了。
魏延家怯弱的缩了缩脑袋,往人身后躲了躲,心说坏了,本朝天子喜武抑文,重用武将。
而且,书院的门下,文科班的弟子都是弓马娴熟,一个个龙精虎猛,那手伸出来青筋暴突,人人可开四石之弓。尤其是那先皇朝太师赵云旗,先皇圣人在世时,有无夜卫指挥使严太宏殿上作乱,赵云旗先请圣人诛邪令,后将严太虹徒手击毙在圣人殿前。之后书院所教学子,在京城人人尊敬。
许多权贵大名,以将自己的孩子送进书院读书为荣,其中不乏屡次不中者,也有富家浪荡子弟。
但凡进了书院,如同脱胎换骨,一个个随着授课先生白天习弓马,耕田做农事。授课先生傍晚才开堂授学问,每日如此,散学之时往往星辰满天,但没有一人说苦。
但所教之学,与理学全然不同,与王夫子的新学相比也有所改变。
弄得现在京中大儒,有开通者,都去书院修习。
最近听说王夫子受邀,前去书院教授新学,与书院教员互相印证,已有一月时间未下山了。
魏延家心里叹息,自己怎么就如此嘴欠。
“迟爱卿替朕分忧,无罪。”皇帝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迟璠闻言,咧嘴一笑,然后到了台阶前跪下,放声大哭。
真是悲悲惨惨戚戚然,令人听闻,心有怮动。
迟璠咧开大嘴,号啕大哭。
大约过去一刻钟,渐收悲声,迟璠擦擦哭的红红的眼眶,梆梆梆磕了三个头。
“圣上,臣还有防务在身。臣去了。”迟璠伏在地上,大声说道。
皇帝无奈的摇摇头,“迟爱卿,有什么委屈,朕给你做主。”
“将在外,为主分忧,内有嫌隙,诬言臣贪生怕死,弃主逃命。请圣上明断。”迟璠心中一喜,装作很委屈的说道。
“刑部侍郎康泰,”皇帝只好叫人,“诬言当朝大员,依律如何?”
康泰出班,躬身回道:“回禀圣上,诬言之罪一经查明,遣归原籍,永不录用。”
皇帝点点头,就看着文班中一人如遭雷击,扑通坐倒在地。
文班群中宋正清脸色铁青,心里骂道:这个魏延家,真是以为一帮酸腐儒生为他高呼喝彩就觉得是当世君子刚正不阿,还敢指责皇帝身边的红人。
幸亏没定他妄言军事之罪,不然杀头都是难免的。
宋正清想起来迟璠刚刚来的时候,冲他眨了眨眼,明白了过来,这迟璠真是心思深沉,如果魏延家被定妄言军事之罪,御史台上下必然会愤懑,到时候不论迟璠做什么都会被御史们惦记上。
如此只是定魏延家诬告之罪,发回原籍,倒也没有触怒同僚。
宋正清真是心里五味杂陈,都说这迟璠人如其名,好厨中艺。谁能想到,连左相王越都说迟璠平庸之人,今日却摆了他一道。
“谢陛下为臣主持公道,臣肝脑涂地难报陛下知遇之恩…”迟璠再次叩首,嘴里高呼:“陛下明察秋毫,圣明贤德,实乃大明之幸,我等臣子之幸。陛下言出法随…”
一句一句马屁拍的,众臣都皱起了鼻子。
皇帝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去城外接管防务,宣符宣明上城述职。”
“好嘞,臣定不辱命。”迟璠叩头起身,无视众臣鄙视目光,大步流星走出了玉珞,下城去了。
皇帝苦笑着摇摇头,淡淡说道:“众爱卿,山南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