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烈唤了好一阵:“家叔父讳…讳瑗,手刃了那高氏…替家父报了仇,从…从此亡命天涯。”
汉代虽然鼓励血亲复仇,但那渤海高氏算是北州名门,而当时崔瑗还未入仕,论家世不如高氏远矣。
崔博内心惊讶到无以复加,他冥思苦想独独没往上一辈上去想,原来是因为这么一层关系。
眼看崔烈话还没说完,崔博也没敢插话,只是静静待着。
“当时我年幼,多亏…家叔父躬亲抚养…就是因为我…家叔父未受…征诏,待我及冠,家叔父…才入了仕。”
“家叔父厚恩…我无以为报…子真高傲…伯材早夭…咳咳…我只能尽…绵薄之力扶助阿博…阿博聪慧,必能光大我家!”崔烈紧紧抓住崔博的手,面露潮红之色,竟从榻上坐了起来。
“大父?”崔博惊叫起来,崔烈病情严重,如此剧烈只怕病情会更为严重。
崔烈摆了摆手:“不妨事的,我说出了深埋在我心底的痛楚,只觉得精神变得好了。”
“阿博…”崔烈从枕下摸出了一把钥匙出来,道,“我入仕多年,家资累积巨亿,待我百年之后,你往你那安平旧宅东南角底下密室。”
“大父,你看你现在不是已经好多了吗?说什么百年,说不定您还能再活百年呢!”崔博安慰崔烈道。
“大父…”久久没等到崔烈回应,崔博只以为他累了。
“大父?”崔博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鼻头发酸,他将手放在崔烈胸口、鼻息处,却发现崔烈已然没了心跳、呼吸。
“大父!大父!”崔博心中似有一根弦崩断,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掉,叫声戚戚哀恸…
“砰!”房门突然被推开,只见崔钧前来伏于榻前,隐隐有抽泣声,崔钧伸手一探,直接瘫倒在榻旁,口中喃喃自语:“大人…”
痛失至亲的感觉崔博知道,因为前世…
崔博强忍着心中酸楚将崔钧扶起,逝者已矣云云之话他是说不出来,对于经历过的人,他只觉得这么说纯粹找抽。从此都是无亲之人,崔博与崔钧抱作一团,哭了个痛快。
…
安平国,安平县,崔里。
时隔数年,崔博又回到了此地,崔钧已辞去了西河守,与其二子、崔博并门生十数人扶柩还乡。
崔烈的官声很不好,所以不似当时崔寔去世时,有九卿备棺椁、竖碑。
崔烈的碑是崔钧亲竖,上刻:先考汉故廷尉崔氏讳烈之墓。
崔博生出了一种恍惚感,他已然记不太起,十年前他所见的是“先考汉故太尉崔氏讳烈之墓”还是“先考汉故廷尉崔氏讳烈之墓”了,甚至他十年前的记忆也在慢慢消退。
《檀弓》有云:事亲有隐而无犯,左右就养无方,服勤至死,致丧三年。
崔烈如崔博亲大父,故他需要以丧礼哀死亡,当服三年,不能交际、娱乐、姓生活。崔博毫无怨言,这只是他应该做的。
…
二十日前,帝命小黄门左丰前往冀州战场监军。五日前,左丰向卢植索贿,卢植、刘备等怒斥左丰。三日前,张角病卒。今日,广宗城破。
崔博展开书信,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一世,卢植终破广宗黄巾,没有被槛车下狱。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