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你跟他们去。”
“司马的意思是……”
“把你们藏的酒,分他一坛。”
“司马大人,我们根本没有私藏酒……”
“分他一坛。”赵破奴命令道。那名卫兵只得委屈巴巴地,将通书什的二人带到自己什中藏酒的地方,挖了一坛出来,抱予他们。
“你看看,你们藏的还挺多的呢。”何存笑呵呵地向那个卫兵说。
楼昫欲把那个钱袋递给卫兵作为报酬,但是被何存拦下了。
“干啥呢!司马说的是‘分’。”何存朝他挤了个眼色,“这都不是你的钱,是弟兄们的钱!”
楼昫遂抱过那只酒坛,和何存走向家奴营去。
“伍长……”楼昫问道,“这酒真的可以治伤么?”
“甲伍的邕不都说了么,它可是个好东西,内伤的话,能够活血化瘀!”何存撇撇嘴,“我们之前家里人呢受了伤,也都是用这酒涂的,最后都好了。何况,余下来的酒,还够我们兄弟喝两口的。”
“还是洗伤要紧。”楼昫说。
“知道你的小心思。”何存一边走,一边道,“一会你一个人抱着坛子去什正那,我就不跟着你,先回营歇息了。你好好抱着,别摔了。”
到了通书什的院子门口,楼昫将手上的钱袋递还给伍正。他抱着酒坛,又往东走了会儿,来到了乐正绫居住的房间门前,请家奴进去报了两声。过了一会儿,楼昫看到他们的什副走了出来。
“楼,你这抱的是什么?”天依问他。
“什副,我们整来了酒。”楼昫将盖揭开,“看,挺香的。它能活血。”
天依摆摆手:
“不行。这类酒不能拿来处理伤口,会刺激到。”
“什么?”楼昫倒吸一口气。
“可是,我们那边,受了伤,都要涂酒……”
“米酒中酒精的度数太少,对消毒没有什么补益。”天依摇头,“相反地,它还会刺激伤口,不能拿来试。而且伤口要保持一个干燥的环境,你把酒涂上去,酒精既不多,又容易滋生细菌。小楼,你专程给什正带药来,太费心了,什正一直都很感谢你,但是最好不要胡乱地做这些事。”
楼昫听不懂酒精、细菌这些话儿,急了。明明大家都是拿酒洗伤口的,什正受了擦伤,不涂酒,万一伤口恶化了,怎么行呢?他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对了,”天依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这酒是哪来的?”
“这……是司马给的。”
“司马会派给你们酒么?”
“是。”楼昫说,“不用担心,尽管用就是了。”
“这不是用不用的问题,”天依笑道,“没事,我们几个人可以把什正养好的。这坛酒,就当你们日中的奖励,到什里分了吧。”
楼昫抱着酒坛,只是呆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正当天依要继续劝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院口走来了赵司马和几个军尉。她急忙下级,向自己的前主人行礼。
“看来是真的,”赵破奴看着楼昫手上抱着的酒坛,说,“你们是真的需要用这个酒来治什正的伤。”
“怎么回事,骑着马都能摔下来?”一旁的军尉问道,“太不小心了。”
“这是第一次。”赵破奴同他说。随后,他又转向天依,“伤重么?就擦破点皮?”
“是。”
“那还好,说明你们这边这片草地还是比较软的。”赵破奴对旁边的军尉说。
“那当然,养了很久!”军尉笑起来。这名军尉当也是该营区的一名高级军官,他戴的背章和肩上挂搭的甲具和自己皆不一样,看着更加精致和严密。天依想着。
“我方便进去么?”赵破奴问天依。
“这……恐怕不行。”
赵破奴点点头:“那你把这坛酒拿进去,给你们什正擦擦。”
“使君,”天依向他再揖,“不需要拿酒。”
赵破奴遂听了她关于米酒的一通发言。听罢,他只能对她们素来的行医的经验表示承认:
“好吧,这是你们关于海国医术的事。不过不论如何,不管用不用酒,你们都得在几天内把你们的什正处理好。”
“唯。”
“既然这样,那这坛酒,你就带回去给什里的人。”赵破奴向楼昫说,“以后他们有事了,你再拿这个去给他们擦伤,不许喝。”
楼昫连忙答是,随后向司马和什副告退,抱着满满一坛子米酒,准备走回自己的营中。他感到自己每次都帮不上什正什么忙。一片雪片落到了他的鼻翼上,他的眼泪几乎要冒了出来。
“这小后生还对他们什正挺忠心的。”赵破奴笑着同天依说。
“是啊,楼昫是很好的一个后生。”天依对司马道,“我一会会把他的赤心转达给什正的。其实用不用酒,只是医术上的差别,只不过汉地习用酒,我们海国不习用酒而已。一切为疗伤计。”
“是。”
听了这些话,楼昫的心里冒出一股感激来。自己虽然屡次帮忙不成,但是好歹热心是能够传达到的。这样,自己下午那一趟也没白去。
司马借着寒意,准备回幕小酌几杯,温温身子,之后和几个尉官出去看看雪景。天依走回了屋子,见到张嫂已经给阿绫洗过伤口,在她的背部敷完了药,正用筷子将沸水中的布捞起来,挂在绳上晾烤。
“其实我感觉好多了,”乐正绫趴在床上,“明天,我就继续骑马去。”
“不行,”天依晃晃脑袋,“明天不行。等你的背伤好一些了,疤结起来了,你才好到外面去。”
“啊……在室内的感觉真闷啊。”
“总比在外面挨冻好。”天依浅笑,“对了,楼昫刚才想办法从司马那儿弄了一坛酒,说想来给你擦伤口用。司马也来过了。”
“哎,又是楼昫……”乐正绫眨眨眼睛,“什里每次有事,他都站出来。”
“我看啊,不是什里有事,而是你有事的时候。”天依轻轻地把烤干的素布揭下来,缠到乐正绫的背上,说道。
“嘶——烫……”乐正绫倒吸一口气,喊出了声。天依小心地将布从她柔软的前胸绕过来,又缠了几道,最后扎了个结。
“这下是五花大绑了。”乐正绫笑着,“不过天依,你的手艺很好。”
“毕竟是从前在府上做过仆人。”天依道,“做细活儿,我还会一些。”
“其实用酒精擦洗也无所谓,对伤口造成的影响不大,”乐正绫说,“你不妨答应他的,这样屡次的不成,太伤士卒的心了。”
“若是平时的小伤还好,但是坠马的伤可是要重视起来的……”
“这也是小伤,我看一两天我就能出去了。”乐正绫笑着,“我的体格,你还不知道么?”
“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天依帮她包扎好伤口,一边说着,一边又将一条柴火送入堆中。随后,她将西侧的窗户打开一条缝,冷空气裹挟着雪花飘进屋里,将热气吹得离病榻更近了些。
——第四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