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团冰冷的雾气从他嘴里喷出来,但这是最后的水汽了,城里温度在逐渐升高。不过对梅米来说,这里还是很冷。“许多人对白灾和光辉议会绝口不提。”这位颇负盛名的冒险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串沉重的低音,“好让下一代遗忘这些苦难和仇恨。我不觉得他们做得有错。”
梅米还是没来得及回复。考尔德摇晃他使他清醒,自己也跟着晃晃脑袋,雪花自他的肩膀落下。“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他自言自语,像个脑子不灵光的老头。
巷子外有一队骑士穿过,他们腰佩短刀长剑,手持长矛铁锁。每个人都骑着马,蹄声又脆又响。但考尔德皱起眉头来,他禁不住问“怎么啦”
“这些人不是贵族卫兵。”
虽然一年没有离开隧道,梅米依旧记得守卫威尼华兹的骑士们除了银鹫军团,就是治安局的巡逻卫队,许多小贵族私自招募的卫队不算在内。这些人比起真正的银鹫军团无非是群乌合之众,但寻常冒险者对付起来却一点也不轻松。不过只要给贵族老爷们付出报酬,他们也很乐意让士兵听从调遣。
只是银鹫军团还驻守在永青之脉,治安局的巡逻卫兵们用不着这么全副武装。莫非这些家伙是哪位患有被迫害妄想症的贵族老爷打造的卫队
冒险家露出疑惑的神情,“我弄错了,他们这架势像是在追捕逃犯。”
小灰狼不安地问“总不会是银鹫军团吧”
“你怎么不说圣骑士团”
“圣骑士穿银铠。”
“好理由,但我也可以穿银铠,谁都可以。这些人是教会骑士,盖亚的信徒。”冒险家回答,“圣骑士团就算要抓你,也肯定不会把你诬蔑成逃犯。否则他们就必须先跟克洛伊塔交涉。以白之使的态度来看,那些圣骑士还不至于头脑发昏到向申诉的地步。”忽然,有种莫名的神情驱散了他脸的迷雾。
考尔德一下子变了口气“我们先离开这儿。”看样子他意识到了什么。
“铜酒杯还有多远”梅米问。
冒险家告诉他就在对街。然而他正领着梅米向后走,远离目标。“也许他们只是路过。”他要求狼人耐心等待。
与目的地擦肩而过的懊丧令小灰狼十分激动。“我们干嘛避开盖亚的骑士呢”梅米无法理解,“他们也是听命于圣骑士团”这太荒谬了。
“给我用你的脚指头想一想,这样的可能性不比在赎罪券里找到同样的编号更多。”考尔德没好气地说,“那些人现在是恶魔猎手。”
你怎么知道我没找到同样编号的赎罪券不过恶魔猎手这个词似乎有种非凡的魔力,梅米顿时就不说话了。
一大蓬雪花毫无轻柔的姿态,劈头盖脸砸在光之屏障,它们的六个角都如刀刃一般锋利。
这些棱角切开丝滑的空气,甚至击穿魔力的障碍。主教一偏头,冷意擦着他的脸颊掠过。
他用手指抹掉胡子的霜迹,皮肤泛青而后重新红润。“你很疲惫。”那枚星光十字橄榄石胸针在他的领口闪动,温暖若潮水扩散至他的身体各处。爱德格主教十分诧异“难以置信,我还以为你的精神和魔力消耗起来没有恢复快呢。”
他记得与白之使的第一次战斗是在远光之港,那时对方跟在“黑夜启明”阁下的身边,脸色和死人没两样。而丹尼尔自己则还是圣骑士团的团长,领着莱蒙斯和众多骑士抵达这座云之城。虽说代行者阁下并未与占星师们交手,狄摩西斯也保持着风度,但白之使却能在大半个圣骑士团的围攻下立起蔚为壮观的冰塑之林。无论立场如何,主教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技艺与魔力实在是令同等神秘度的人们叹为观止。
可现在,丹尼尔爱德格主教看出了神秘的无以为继。
“你感到动摇了吗”主教问。
年轻人像座雕塑一样立在原地。他微微侧过身,把一道疾驰而来的光之刃在手心里攥成破片。这是空境的断罪之刃。有血迹沿着他的指缝淌下,很快冻结凝固。他握紧淡红色的冰块,簌簌的粉末自边缘落下,把它塑造成一把短刃。“我的使命尚未结束,丹尼尔。不是只有你们拥有信仰。”
“你信仰奥托”主教不认为每个占星师都必须是命运之神的信徒,异族也有占星师。此前他从未听说过白之使的信仰,因而升起兴趣。
“我信仰盖亚。”
他把我当蠢货敷衍。主教顿时失去了一探究竟的玉望,在他看来,使者的回答毫无诚意。“说实话,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寂静学派可不会欣然接受你这样的信仰伙伴。
“我原本无神可信,诺克斯的诸神都不见了。但一定要给我安排一个神明的阵营,那我宁愿投入盖亚女神的怀抱。”白之使似乎不像在开完笑。
主教忍不住下打量了年轻人一番,觉得自己或许认错了人。“好吧,盖亚信徒。”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阴阳怪气,可收效甚微。“时间很漫长,白之使,这样下去你熬不到天亮。”没准是信仰使你变得脆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