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如雨,片片吹落,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渲染成了粉白的颜色。
南宫琥珀牵着南宫律的手,开始沿着这条樱花小径往回走,一青一红两道娇小的身影并肩前行着,看起来不像母女,反而像是像是一对姐妹,而且南宫律才像是当姐姐的那一个,因为比起自己的亲生母亲,南宫律的身高还要高上了整整一个拳头,再加上可能是长相比较随父亲的缘故,南宫律那张同样稚嫩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成熟和冷峻。
琥珀真人平时有两大忌讳,一是不能谈论她的身高问题,二是不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讲话。这两条忌讳一旦触犯了其中的一条,熟人打个半死,不熟的直接打死,好在有东方苍青和大师兄的竭力维护,剑宗内外宗暂且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惨案,但早年南宫琥珀还在外头游历时,死在这个不明不白的缘由之下的鬼修魔修野修,那是茫茫多的,就连一直在后头小心翼翼跟着护着的苍青真人,十根手指掰来掰去,愣是都没能数出个具体数目。
唯有三个人,南宫琥珀是从来不在乎对方比自己高出多少了个脑袋的,一个是自己的亲女儿南宫律,女儿能高一点是一点,反正也高不过一米五,能够长到而今这个临界点,小律已经可以说是尽力了;其次是自己看着长大、算是半个儿子的大师侄,可惜对方就算明知道这一点,还是喜欢在她面前蹲着讲话,美名其曰“站直了恐高”,算是一句话把她和东方苍青都揶揄了一遍;最后一个自然是在自己面前半点胆量都没有的东方苍青了,作为自己的夫君,其实他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总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所以平日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让南宫琥珀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奈。
来到这个世界几十年的光阴,她已经快要逐渐忘记了原来的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又有着哪些想做的事情,但唯有一点她不会忘记,就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这份力量,里面流淌着的,传承在血脉中的诅咒。
几十年来,她不曾孤独,只因身边有着那些可亲可爱的人们,每每想起,都能让她在孤寂无眠的夜晚,找到独属于自己的那份温暖与慰藉。
但是,现在,她所爱着的人们在一个个理她远去,大师侄也好,夫君也罢,都走了,只剩下了相依为命的女儿,和脚下这座偌大的宗门。
南宫琥珀很想出去走走,只是现在想想都是奢望,亲自前往北寒关城头祭剑,算是把自己的老底都掏出来放在烈阳下暴晒了,估摸着现在整个九州的修真大佬们都知道自己这个飞升境只是一只虚有其表的纸老虎,那么一旦给了某些人出手的机会,怕是要联合起来新仇旧账跟自己一块儿好好折算。
南宫琥珀从来不怕死,只是想到自己死后,南宫律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就不敢死,就像夫君当年和她说的一样,做了母亲,到底就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很多时候,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就连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都必须用在恰当之处。
惜命,这是东方苍青给他上的第一课,她记得很好,只是这段时间以来,终归还是疏忽了和女儿之间的沟通,但看着比以往沉静了许多的自家闺女,南宫琥珀有些感叹,尽管很长时间都在睡觉,但女儿总有一天会长大,会有展翅高飞的那天,这大概是全天下父母最高兴也是最失落的时候了,自己也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只是一别多年,不知道自己远在天外的父母,过得可还算安好?
即便是到了飞升境,她也没能找到回家的路,困了乏了累了,只能坐在这第二个家里,回想着年少时的第一个家。
她有太多的话想对女儿说了,但思绪飞旋,百转千回,等到出口时,只剩下了一句还算客气的关怀:“这段时间还好吗?”
南宫律低下头,将脸颊靠在母亲的肩膀上,轻声道:“还好啦,就是爹爹和大师兄都不在了,会有些无聊,但穆姐姐一直陪着我,所以也不算多么难熬的说。”
南宫琥珀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蛋,笑道:“你爹的事情暂且不提,但夜玄那小子,不能轻饶,等他回来了,咱娘俩一起揍他。”
南宫律皱了皱眉头,“那可不行,万一大师兄吓得不敢回来了怎么办?”
“他敢?”南宫琥珀轻挑秀眉,冷笑连连。
南宫律想了想,按照大师兄那性格,好像确实不敢,从小到大怕极了琥珀真人的大师兄,在谁面前都是刺头,哪怕是东方苍青也不例外,唯有南宫琥珀能将他训得服服帖帖,乖巧得不行,算是大师兄这辈子命中注定的克星了。
毕竟,贤妻良母拳和相夫教子腿,可不是徒有其名的。
一想到大师兄,南宫律就想到了那天在花律楼见到的那位自称“玄夜”的白衣花魁,然后又想起对方说起的父亲还活着的事实,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见着母亲,所以也还没来得及开口提及,现在是时候了,南宫律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开口道:“娘亲,其实……我见着大师兄了。”
“哦?什么时候?为什么不顺手把他逮回来干活?”南宫琥珀偏着头,一脸不解地道:“好歹给他腾了个风隐峰峰主的位置,算是剑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峰主了,铁打的下任掌门,怎么?还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