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站住！”裹着床单的年轻女子再次追了上去，抬起大长腿一脚踹在年轻书生后腰上，发现无论怎么使劲也踹不动这位看起来体格消瘦的文弱书生，于是便抹了把脸，恶狠狠地道：“我不管你了！你爱咋地咋地吧！现在陪我聊会天，我要无聊死了！”

莫琅扭头看了她一眼，目不转睛地道：“看到了，是真空的。”

“无所谓，这具身体已经失去作为女性的功能了，这个小姑娘也挺可怜的，虽然我护住了她的一点真灵，但是不一定能让她再次掌控这个身体呢。”依旧沿用着尹清泫这个名字的鬼玄盟盟主拎着酒壶转了个圈，而后大大咧咧地在一旁的青石长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笑道：“跟我讲讲外边发生的事情吧，你和另外一个我干的好事，还有剑宗现在的情况，事无巨细，都跟我讲讲。”

“我们干的好事吗？”莫琅微微思忖，双手拢袖，目光悠悠地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是在幕后推进各个州界的统一而已，大青王朝已经继大律王朝之后成为了第二个统一州界的国家，下一个就是中土神州的大唐王朝了，大唐是道宗的地盘，我们能用的棋子不多，但每一个都恰到好处，比如大唐昔日的太子，而今的皇帝陛下。”

“你们要让九州成为九个国家？理论上不是不可能的，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少女拍开酒坛子，仰头猛灌了一口烈酒，微眯着眼睛，说道：“凡人的国家终究是凡人的国家，对于九仙宗而言，只不过用来管理凡人的权力机关而已，面积再大，国民再多多，也无法成为你们摧毁那五座雄关的利刃，更别说是动摇九仙宗的根本了，你们做不到的。”

“战争。”莫琅随手抛出一张地图，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摊开，说道：“战争是我所追求的圣道，当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九位凡人之王，那么再将这个数字缩减到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何在九仙宗都无法插手的情况下让更多的人合理地死去？战争，可不就是这么一个让你恢复力量的好契机吗？”

“每有一个人死去，他的气最终就会成为你的一部分，这就是你明明只是练气境，却偏偏拥有几乎无穷无尽的灵气的理由啊。”

莫琅伸手指向那北律玄州剑宗所在之地，目光炽热，说道：“在这个没有来生的世界，所有死去的人都将成为你的力量，五座雄关也好，九仙宗也罢，都是你重回王座的阻碍，尤其是那些剑宗里企图扭曲你心灵的外来者们……”

“莫琅！”少女随手扔给书生一坛酒，托着腮帮子，神色疲倦，缓缓道：“我不知道他向你承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什么东西，但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自己所期望的世界，真的和他描述的一样吗？”

少女说着，站起身，拎起地图卷成一团，将之塞进年轻书生的手里，笑道：“过去的我憎恨所有的人类，所以他被我分割出来，沉睡在了地狱的深处；未来的我想要用听话的新人类取代他眼里肮脏的旧人类，所以他也被我分割了出来，成为了现在鬼玄盟的盟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莫琅神色微凛，沉声道：“意味着什么？”

少女笑了笑，说道：“我的精神分裂太严重了，得治啊！”

年轻书生喝了一口酒，有些惆怅。

“不说这个了，我要听听今年剑宗大比的结果，我家小师弟表现如何？”尹清泫说着，挥舞了一下小拳头，一脸的兴致勃勃。

莫琅笑了笑，无奈道：“挺好的，筑基境排行榜第一呢，把你家小律都给挤了下来。”

尹清泫摸了摸下巴，乐呵呵地道：“小律这是放水放到姥姥家去了吧？小师弟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可能是小律的对手……师父呢，剑宗的掌门真人今年有翻身做主人吗？拿了我的锦囊妙计的孙全师弟，今年有成功晋级化海境榜首吗？洪福贵师弟倒是完全不用担心，那我家老二余乾呢？是不是又一根筋跟潘多多长老杠上了？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今年大家都很厉害嘛！”少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花枝乱颤，丝毫不介意自己一路走光，揉着眼睛感叹道：“真好呢，就算我不在，大家也可以过得很好嘛。”

莫琅沉默，很明智地没有接口。

“我呢，其实觉得一切保持现在的模样，就挺好的了，但是仔细想想，这又是不可能的事吧？”少女提着酒壶踩在石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好友，说道：“我没办法阻止你们，但是有人会替我阻止你们的……真正的神明从来不会以神明自居，如果另外一个我告诉你，他就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神的话，那他就肯定是假货没错了。”

少女说着，环视一周，琼楼玉宇，宫墙亭阁，琉璃翠瓦，朱栏石柱，入眼皆是奢华绝美的精巧建筑，她微眯着眼睛，看着站在玄天殿屋脊上的一男一女，微微一笑，“而且啊，就算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神明这种东西，也没谁规定了神明就只有一个呀！”

——

大殿屋脊上，并肩而立的双子正看着庭院里的两人发呆，片刻之后，白发少女伸手扯了扯黑发男人的衣袖，小声道：“老哥，玄那个家伙又在盯着我们傻笑了……说实话，有点恶心。”

男人点了点头，深有同感，于是便伸手按住了腰间的长刀，提议道：“要不我现在就去砍了他？趁着现在还砍得过……”

“别啊，给人家一个机会嘛，没准他真的可以做到呢？”少女一把拽住了自家老哥的手腕，湛蓝的眸子洋溢着世间最为温柔的善意，轻声道：“我们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啊。”

男人摇了摇头，缓缓道：“如果现在砍了他，我们还能顺手接管这个世界，等到他彻底堕转，那时候就只能连带着这个世界一起葬送了……你确定吗？”

“当然。”少女嘿嘿一笑，亲昵地挽着男人的胳膊，“毕竟咱们就是这样一群傻乎乎的怪物嘛！”

——

与此同时，北律玄州，剑宗风隐峰，练气崖。

连续在大师兄坟头打坐了十天的小师弟身形蓦然一震，一身灵气生生流转，从五脏六府的气窍中奔腾而出，如同一条条大江般汇入小腹之内，万流交汇，聚气成海，在丹田之中化为一片浓郁的灵气海洋，一切都宛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然，顺利到小师弟自己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饶是如此，小师弟依旧不敢大意，以心神驾驭灵气洪流，在气海之中巡游四方，本以为一切都已稳定，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却不想异变突生，那本该固若金汤的丹田气海突然炸开，无数灵气四散而出，竟然一点一点脱离他的躯体，开始向天地间溢散。

失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