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能让他们结阵!
这是张金蛋的第一念头,但是他根本没有出手阻止的机会,因为一旦他放弃防御,转而进攻破阵,那么身后的十一名剑宗弟子,都要死!
灰衣老人忽然想起了那位深不可测的风隐峰大师兄,在离开前说的那两句话。
“不管发生了什么,保护好你身后的弟子们,即便代价是要你豁出这条性命。”
“然后,尝试着相信我吧,我的赌运一向很好。”
赌运一向很好吗?
那就赌上我这条老命,让我看看你的破局之法吧!
枯瘦老人一咬牙,紧闭嘴唇,彻底放弃了还手反击的想法,转而全力运转御剑术与剑盾术,一次又一次硬接对方的攻击,身形一退再退,在完整地吃了对方第五次精神攻击之后,老人的身体已然退到了距离徐坤不过一尺之处,身形颤抖,浑身血流如注。
“张师叔!”徐坤嘴唇哆嗦,伸手撑住老人并不强壮的身体,颤声道:“坚持住啊!张老头!大师兄很快就会赶来的!一定会的!”
是的,大师兄是无所不能的!练气三万多段呢,对付区区分神境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老头子你给我撑住啊!
“放弃抵抗吧!我们的目标只有南宫律一人而已!”身着黑色紧身衣的丰腴美妇神色狰狞,说话间以染血的手指戳破眉心,再次召唤出一只鬼眼,朝着形同朽木的灰衣老者射出一道威力更甚之前的精神冲击。
完了。
所有剑宗弟子心头都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但是那道并不魁梧的身影,依然全盘接收了这次精神冲击,即使双目齐齐炸开,也没有溢出一丝波及到身后的众人。
“师父!”宁彩儿声嘶力竭,满脸泪水,却被同行的魁梧男子死死地拦在身后,低喝道:“你疯了,就算你过去了又有什么用?只能让师叔分心!白白送死!”
用手臂死死抵住灰衣老人的徐坤,早已浑身浴血,虽然没有直接承受对方的攻击,但仅仅是从老人身上传来的不足原本百分之一的冲击力,就让他口鼻溢血,内脏移位,双手手臂齐齐骨折。
修行短短一个月的内宗小师弟徐坤,却是一群被保护在襁褓里的弟子中,唯一身受重伤的那一个。
想必大师兄看到了,也一定会很欣慰的吧?
徐坤神色恍惚,眼前一片空白,走马观花,乱花迷眼,脑子里满满都是一幕幕幻灯片般轮番播放的景象。
有那个在地震中用身体死死护住自己的父亲。
还有那个在父亲走后,从未改嫁,独自一人辛苦拉扯自己长大的母亲。
父亲总说作为男人要勇敢地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们,母亲经常唠叨着要让自己成为像父亲那样的男子汉……这些本该铭记一生的东西,怎么忽然就忘了呢?
为什么呢?
呐,大师兄……我想回家,所以啊……别让我死在这里好吗?
徐坤重重地倒在地上,满脸泪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血肉模糊。
在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一道破墙而出的纤细身影,红衣黑发,血瞳如火。
阴风怒号,鬼阵初成,除了五位站在阵眼上的金丹鬼修外,其他鬼修身躯尽数炸开,从血肉之中钻出一头头面目狰狞的厉鬼,开始吞噬周围所见的一切。
灰衣供奉身躯破烂,依然拄剑而立,屹立不倒。
“轰——”
就在所有剑宗弟子都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一道绯红的身影破墙而来,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一颗新鲜的大好头颅,众人人定睛一看,赫然是那位分头前去活捉南宫律的元婴鬼修,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显然是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眼前的红衣少女生生拧下了头颅。
是的,徒手拧下,而不是用剑斩下,这两者所代表的实力阶层,完全不在同一个等级上。
“马洧!”黑衣妇人神色震惊,但并没有给予对方喘息的时机,掌中鬼眼原本攻向张供奉的精神攻击直接倒转方向,同时驾驭着血尸巨人转头杀向带给她强烈危机感的红衣女子,身形急退,想要第一时间与对方拉开距离。
情报有误!这个小姑娘哪里只是筑基境的修为?这分明是……
苍天在上!
红衣少女扔下手中提着的头颅,将油纸伞往空中轻轻一抛,整个人一瞬间化作一道血光。
彼岸花,到处都是彼岸花,血色的蝴蝶在彼岸花海里飞舞着,腾空的伞面还在空中飘悬,伞柄和握住它的少女在死者的国度里翩翩起舞。
她的舞姿是三途川上祭祀死者的引渡之舞,她的红衣是地狱深处最殷红的鲜血,她的血瞳是比神灵还要熊熊燃烧的永不熄灭的火,她的剑是那坠落在轮回尽头深渊之下的永生的骨。
冥河引渡,刹那芳华。
红衣女子收剑归鞘,驻足而立,将那作为压鞘之物的油纸伞轻轻搭在肩头,而后合上双眼,就这么站在原地,沉沉的睡去。
十息之后,除了重伤不倒的张供奉和一干剑宗弟子之外,整个符舟楼层之内,再也没有能够站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