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狂风卷浪,惊涛拍岸,刹那之间,楚周只觉得体内的血液涌动的如同天上飞洪,哗啦啦的灌入他的四肢百骸。
心脏咚咚直跳,鼓动耳膜。
就像上次冲开目窍的过程一样,楚周在把全身灵力运转了九个周天后,就引导着它们分出几缕,转入耳部那更加细微的脉络之中。
新来一地,于是那狂妄的力量更加放纵,仿佛两军对垒,双方擂鼓声起,冲向自己意图抢占的位置。
嘶鸣阵阵,刀兵交戈,就连铠甲碰撞出来的铿锵声都那么清晰。
战场之上有风呼啸。
耳中的滚滚洪流声愈发的大,搅和的人心血躁动,然而在楚周身体之外,却是一片寂静。
短暂的秋雨在浪了一波之后就收了神通,只留下冷风迎面,屋子外面的一狗一鳖在打闹中瞥了禁闭的房门一眼,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然后奇妙的安分下来,都甩着尾巴回自己窝里趴着了。
只有楚周在听。
听这天地洪荒之音。
风雨吹叶的声音落到他的耳朵里,就像平地乍起了惊雷。观宇大门上那身残志坚的铁锁不小心被吹得摩擦在了一起,就成了楚周耳中的兵戈锋芒。
万声入耳,声声如刃,又宛若泣血莺啼。
耳部筋脉由于灵力强行开拓而产生的微痛被放大无数倍,硬是让楚周两耳变得通红,脸上也因为气血翻涌,被迫流下了不少的汗珠子。
然而这还没完。
耳中的各种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在混乱之中纠缠在了一起,嘶鸣变成了鬼哭,碰撞转为了狼嚎。
千万的战鼓被敲响,还有奇怪的铜锣唢呐声音乱入,吵的楚周愈发的出汗。
所以说噪音扰民,实在是要不得的。
就连楚周这般入了定的人,都在这搅动之下,忍不住弹了下手指,要是换成个静功不怎么厉害的家伙坐在这里,只怕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得被那千奇百怪的声音惊的拔地而起,两股颤颤了——
眼睛和耳朵是人最依赖的两个感觉器官,是他们联络世界的关键,要是眼睛看不到了,耳朵里全是鬼叫,谁能受的住?
这动作就像某个开关似的,在楚周动弹了一下以后,各种纷纭杂乱的声音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那耳膜还在咚咚作响。
战戈止,风雨歇,人心定,便如观赏口技的人在听说了各种噼里啪啦的环节后,终于可以松快一下,稍稍正坐了。
可耳窍还是没有冲开。
于是在中场休息了没几下后,怪声再次从楚周耳中响起。
那场景如同深夜无人的街上,忽的有人喊了一声“火起”,随即便是【夫起大呼,妇亦起大呼,两儿齐哭,俄而百千人大呼,百千儿哭,百千犬吠。中间力拉崩倒之声,火爆声,呼呼风声,百千齐作;又夹百千求救声,曳屋许许声,抢夺声,泼水声。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哎呀呀,乱成一锅粥了!
汗珠子也随着这声音流到了楚周下巴上,挂在那里要落不落。
再过一阵,又有一滴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流下,顺着前面的痕迹一路滑了下去,跟着那下巴上的珠子混到一块。
区区汗珠还抵抗不了万有引力。
啪嗒一声,颤巍巍了好久的汗珠终于受不住大地的诱惑,从楚周身上落了下去。
洪流也终于在最后一下里发泄完毕,推开了那扇楚周看中的大门,然后灵力流转,重新回到了身体主人的丹田之中。
如此屋内屋外,万籁声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