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生气地指着车非鱼道:“你胡搅蛮缠。”
她转头对墨染香道:“小姐,也是个不识好歹的人,我们别管他了,他都不识好人心的。”
墨染香点点头,瞥了车非鱼一眼,“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车非鱼沉默不语,看着两人离去,他知道,她们好言相劝,并不是因为她们多好心,只是因为,他没有把魏言按在地上揍。
若是车非鱼和魏言动了手,而且伤到了魏言,她们会动手,这是车非鱼绝不怀疑的。
毕竟,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小姐少爷,而他,是一个伙计,一个下人,至于是散修是凡人,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似乎都没有区别。
两人走出小道,车非鱼靠在墙上,抬头往前,长叹一口气,“怎么不顺心的事情就这么多呢?”
陈二两从街口缓缓走来,拖着那条受伤的左腿,车非鱼转过头,笑道:“怎么,钱不太够吗?”
说着,他从怀中又掏出一张白纸。
陈二两错愕,怎么好好一个人,怀中藏了这么多白纸?
他不得不做出一种很荒唐,偏偏很合理的猜测,车非鱼要么喜欢写字,要么常常让人写欠条。
其实陈二两所想也没错,车非鱼怀中的白纸,常常是用来让别人写欠条的。
因为叶城那边常常有欠款,不写着欠条,哪怕是公家的,车非鱼也不放心。
陈二两摇头道:“钱够了,去长安也够了,我是在路上听说有人要找你,所以过来告诉你一声。”
他望着地上炸开的青石板,说道:“现在看来,已经找过你了。”
车非鱼拉了拉背上的大箱子,说道:“是啊,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好意了。”
陈二两也不多说,打了一声招呼就走。
巷口的战斗没有惊动小巷深处的院子。
百里霜和一个小女孩笑嘻嘻地坐在石桌前,桌上摆着几碟小菜,还有一锅米饭。
百里霜不会做饭,小女孩也不会,那些小菜,当然也就不可能是两人做的。
两双筷子在菜碟中搅着,各自夹起一条青菜。
车非鱼推开门,笑道:“小姐,我回来了。”
迈过门槛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劲,似乎是忘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
车非鱼皱着眉头,好像没想起来,他笑了笑,心想那就算了。
百里霜一看车非鱼回来,小脸上秀气眉头微微一蹙,“你吃饭了?”
车非鱼愣了愣,当然没有,但他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便道:“路上,吃了点。”
百里霜又问道:“你确定?”
车非鱼敢不确定?
他点头。
百里霜笑眯眯地摸着苏星言头,然后从桌子下捧起一碗蒸花蟹,笑着道:“吃了就别吃了,小星言过来了,诺,小星言,多吃点。”
小女孩重重点头,认真道:“好。”
车非鱼望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心很累,走到厨房放下箱子,取出祭品,然后回到院中坐下,看了看小脸微红的苏星言,又看了看面容白皙的百里霜,心里叹气。
苏星言吃着,说道:“霜姐姐,等我长大了,就不用去酒楼买了,我到时候做给你吃。”
百里霜筷子夹着肉丝,说道:“小星言真乖。”
然后,她转头瞪着车非鱼,“你能不能多学着点?”
车非鱼望着那一桌饭菜,小声道:“这十几年哪天不是我做的?”
百里霜眉头一挑,笑眯眯问道:“哈,你刚才说什么?”
车非鱼抬头道:“我说小星言真乖,我以后能学到一丁半点就很好了。”
苏星言重重点头,大眼睛望着车非鱼,认同道:“车非哥哥是要好好学学了,厨艺老差劲了。”
得,十几年的厨艺,被一个八岁的小丫头鄙视了。
车非鱼不能,也不敢说什么,只得乖乖坐在那里,两个小姑娘,或者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小丫头,两人合起伙来,一边吃着,时不时点评一下车非鱼以往的厨艺。
反正若换作是其他人,指定是要羞愧得抬不起头的。
事后,车非鱼还要洗碗,蹲在井边,回头望着两个小姑娘坐在走廊上晃着双腿,笑眯眯地闲聊着,时而说到车非鱼那烂得能和街边乞丐一拼的厨艺,时而又提起小星言那个严格得没道理的夫子,一大一小,聊到了黄昏。
日落西山,两双漂亮大眼睛,笑得眯起来,像月牙,也像夜空中的明星,清澈纯粹,明亮得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