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
崖壁下的木楼平平无奇,内里稍显陈旧,似是寻常可见的老客栈。岐山狮族为何在山门附近修建屋舍,倒也不难理解,山道再往深处去,便是岐山腹地,也即他们的族居地,考虑到其境遇复杂,有些戒心,不对外人开放,也在情理中
一行来到前堂,一个低眉垂目的灰衣小厮前来迎接,将商叶三人引入坐席,留下些茶水,让他们稍等片刻后,便自行退去了。
商叶瞅着此人背影,大致感知到了一丝妖气,只是不知真身如何,看向青刺,这厮却耸耸肩,似乎不太在意这等小妖。
盏茶时间后,忽然,楼外山风呼啸,数道妖气落在楼前,几道巨大的狮兽轮廓映照在窗布上,这些都是结丹境界的妖类,但有一个气息内敛,且不在商叶的感知范围内,这种不是弱得没朋友,就是大妖往上走了。
商叶看向前门,只见外侧云雾翻滚,眨眼间,那云气凝聚成团,坍缩为一点,最后消失无踪,唯有一个面目刚毅,须发金黄的黑袍壮汉从中显现,那人独自迈过门槛后,抬了下手,那些靠近楼门的兽影随之退去。
“贵客登门,灵狮卫牙山有失远迎。”
商叶旋即起身相迎,迎面便见这狮妖首领非是当初在鬼车城山王塔那般,以狮首人身的兽人之躯示人,而是与寻常人族相貌无异。
双方打了照面后,商叶先是自报家门,只是提到青刺的名号时,这一大一两尊大妖目光相对,场中气氛顿时凝滞,估摸是山泽妖类相遇,互相打量,揣摩彼此危险程度的环节
几息后,岐山狮族的当家人一脸严肃地主动拱手道:“久仰青湖主大名,灵狮卫南下日久,却未登门拜访,失敬之处,还望海涵。”
“哪里”青刺回礼道:“山野为妖,各自不易,今日幸会,算是有了来往,日后请多多指教。”
霍,真够客气的
商叶瞅得一愣一愣,两位整得跟世俗文人交往一般。
“那这位天师道的朋友”
牙山眼眸微眯,细细打量着商叶。
商叶听人招呼他,却是不急,朝桌席上首处抬抬手,说道:
“还请族首坐下详谈。”
几人入座的当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狮吼声,牙山向门外瞥了眼,声音便停息了。
“诸位见笑,我族不常见外客”
商叶回道:“是我们唐突前来,失了礼数,实不相瞒,今日之所以仓促拜访,实在是有事请贵部出手相助”
“哦?何事?与我岐山有何关联?”牙山眉头微挑,显得有些意外。
“与贵部倒是无关,此事,还要从前些天说起”
之后,商叶也不墨迹,开门见山,将押运物资的队伍无端失踪,搜救队伍在湖山遇妖被囚,自己侥幸脱身,与青刺会和,打算再探湖山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这倒有些非同小可”牙山听完稍作沉吟,然后说道:“是说消息已经传递出去,官家和仙门近期就有动作?”
“理应两三日内”商叶补充道。
牙山微微点头,沉声道:“而你们却想事先前往,劝服湖山众妖,避免将来的冲突,只因青洞主和那湖山妖类的首领乃是旧识?”
“是。”青刺轻声道。
牙山看向青刺,“那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刺与之对视道:“请。”
“你们欲以身犯险,置身于刀尖浪口,若为情义,我颇感钦佩,然而却希望我部出人,为你们压阵,真想以武力解决,我看大可不必,此事交由官家仙门处理,更为妥当,若不想真动手,来我岐山,是否又多此一举。
况且,青洞主和湖山妖首既有私交,交情是浅是深,若浅,此行大可不比,若深,不若简装轻行,示之以诚”
青刺听得眉头微蹙,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一旁的商叶听这看着五大三粗的妖修文绉绉说了一通,明显要拒绝,于是抢话道:“族首误会,来岐山是在下的想法。我有朋友尚且深陷囵圄,每拖一分便是多一分危险,青洞主去寻湖山鲤鱼精,无论能否谈妥,我都要尝试救人。
我观湖山之地除了领头大妖,不过寥寥几个上得了台面的结丹妖修,余者虽众,只是些山野小妖,不足为虑。
此地距之不远,族首若能派遣贵部几个得力勇士与我随行,不日便能解决,我也自当重谢。”
最后四个字,商叶咬得颇重。
牙山面无表情听完,并未直接答复,这时,负责侍应的小厮前来添茶,碧绿的茶汤泛着雾气,从壶里哗啦啦流出
待侍者离去,场中稍静一会儿,牙山话风一转道:“鬼车城之事,我从未对旁人说过,但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天师找上门来”
商叶微笑以对。
牙山继续道:“当日山王塔内,明里暗里有三尊大妖与我争夺仙丹,你当众赠我妖丹,他们忌惮鬼车城的力量,纷纷退去,最后让我拔了头筹”
原来还有这一出吗商叶记得当时遭人暗算,误入死擂,麾下金甲傀儡出手杀妖,金甲是鬼车城的牌面力量,妖怪投鼠忌器,有所顾忌,也说得过去。
“一直以来,颇为费解,你我萍水相逢,人妖殊途,为何襄助于我?”
牙山盯着商叶问道。
为什么?
这个问题,商叶当然想过。
当初,他正是缺钱缺粮缺妹子的时候,却信手支援他人,还不是故地重游,念及往昔,自己却形单影只,偶尔看见另一个老惨的剧情角色,且硬要算的话,大家还都是从燕北山疙瘩里,爬出来讨生活的
“偶然听过族首的事迹,我本赤血山人士,都是燕北山野之地,中原漂泊,遇着乡里人,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不必在意。”
无论是前世游戏出生地的选择,还是今世身的籍贯,商叶都是燕北人。
“乡里人”牙山念叨了一句,然后突然道:“来人,送客。”说完他起身离席,背对众人,看着正堂墙上的无名山水画,不再言语。
侍者来到席间,弯腰伸手,示意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