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段画面时,我的心,已经不单单是针扎那么简单了。
就好像是把我的心脏从打开的胸腔里挖出来,放在液压机的底盘上,心脏上的神经和血管,还藕断丝连般和我的身体相连。
然后,液压机的油缸带重重压下……
那一刻,整颗心脏都怦然爆裂,溅得满地都是血液和心脏的残渣。
“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习惯的话,就不要看。”兰兰苦涩一笑,表情显得有些淡然。
与其说是淡然,倒不如说是麻木。
“既然看了,就要习惯它。”兰兰继续说道。
我怔怔地看着兰兰,半天。
“不要再继续了……”我说道,“不要再继续了!够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到最后,我几乎已经在咆哮。
“你又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兰兰定定地看着我说。“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赢得最后的胜利吗。”
我死死地攥紧了双拳,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的视野,都渐渐变红了。
眼角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打转。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擦了一擦。
伸开手指时,我看到我的手背上,带着一抹鲜血。
“你哭了。”兰兰眼神变得无比黯淡,她微微低下了头,“真羡慕你,还能哭得出来。”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天罪的预言。
“开了错的门,被枯萎的花苞裹卷的冷枪在悲鸣,你的心会流泪,你的眼睛会流血。”
是的,我的心在流泪,我的眼睛,在流血。
那朵枯萎的花,是兰兰。
是一朵兰花。
“你为什么要这么坚持……”我哽咽着问道。
兰兰没有直接回答我,她只是闭上眼睛,将她的双马尾轻轻地往她的脸颊上拢了拢,用头发的阴影遮挡住了脸颊上的一点憔悴,然后向我挤出了一丝清纯少女般的无辜笑容,甚至还眨了眨眼睛,还故意用柔腻的声音对我说:
“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呢?”
我突然开始放声大哭,然后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冲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
兰兰没有抗拒什么,她的身子绵瘦无力地就像是一条风中乱舞的裙子,贴靠在我的身上,就好像我的肩膀上披挂着一条浴巾。
“这又何必呢?”兰兰贴靠在我的胸口,她的右耳和我的右耳交错而过。我仿佛听到她头发里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抽泣。
“我永远不会爱上你。”兰兰轻轻拍着我的背,说,“但我永远会对你说谢谢。被逻辑给限制真是一件可怜的事呢,好像一个女人要对一个男人表达心意,除了给他生孩子,也就只能说谢谢了啊。有时候,内心的那种弥漫开的浓密,就像是被一堵叫做主观和客观边界的墙隔离着似的,完全无法延伸到对方的心里呢。”
我定定地看着兰兰,而兰兰主动退出了我的怀抱,只是转过了身去,背对着我,道:
“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我擦了擦有些发酸的鼻子,道:
“我知道……既然神无月派来的天使就在门外……那就很简单了……只要你的破邪枪对准大门口,那么……就可以把神无月的天使给消灭。”
“呵。”兰兰轻笑一声,“你这头脑不还挺清醒的吗。那就那么做吧,一口气,把神无月的天使全部消灭干净,甚至抹除她们存在过的痕迹,不就可以了吗?”
我所说的,就是我的计划了。
既然我一出门就死了。
那么,就意味着神无月的人就在外面。
那么,只要对准了通道出口使用破邪枪的话,我就可以杀死神无月的天使了。
那时候,神无月,就有可能失去他最大的武器。
逻辑告诉我这么做是正确的,可是感情,却让我难以接受。
我不明白,那又会让兰兰遭受多少。
望着兰兰那孤单的背影,我轻轻闭上了眼睛,用有些疲倦而苍凉的语气问道:
“告诉我……我们之间,算什么?”
兰兰依然背对着我,道:
“我不喜欢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下定义。下定义本身,就是在划清一些界限。有时候,语言像刀子一样锋利,当你给两个人的关系强行下个情人、爱人、朋友、兄妹、姐弟之类的定义的时候,就会像刀子一样割开一些藕断丝连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不喜欢那种感觉,两只互相清理着对方羽毛的鹦鹉,如果有一天,突然有人问它们‘你们不是夫妻吧,那你们关系这么好,算是什么呢’之后,它们还会继续亲密无间地清理对方羽毛吗?”
兰兰的回答,让我愣住了。
我说不上来。
有些存在和存在,它们从来都是共生的。
当它们意识到自己是共生的时候,它们,就被分割了。
有时候,兰兰真是成熟得过分了。
“那我们的关系……更接近于什么呢?”我问道。“童年的伙伴?WPO的队员?共犯?还是什么?”
兰兰徐徐转过身,给了我一个不知道是凄苦,还是忧伤,还是勉强,亦或是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夕阳一样美丽,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消失在风里。
“我们啊。”兰兰甜蜜的嘴唇绽放着玫瑰花一样的红润光泽,“大概,是两个互相舔舐伤口的‘舔伤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