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平了呼吸,定定地看着尉文龙,放缓了语气地道:
“文龙,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尉文龙的眼神依然没有一丝丝的波动,他直视着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新的红枣,一把撕开,两指夹出一枚,继续往嘴里塞红枣,道: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我完全可以用读心术读取尉文龙的思想,可是在这一刻,在这一秒,我并不想那么做。人的思想是一个混沌的系统,在开口说话前,无数的思想都是混沌弥散的,直到说出口的那一刻,脑海内那无数的杂念才会瞬间坍缩为一个孤单的选择。
我想尊重尉文龙的自由意识,所以,我没有读取他的内心。
我的眼角余光落在了一旁的狐仙身上,狐仙正细细把玩着她那耳侧的滑润鬓发,将发丝一根一根揉成卷儿,眼中流露出饶有兴致之色。
我从狐仙那白瓷般的脸颊上收回了视线,一边收回视线,一边道:
“她是我的梦,而你……是我的影子,我的双手。文龙,我不能没有你。你对我很重要……对我的计划,我的理念,我的理想,都很重要。我想,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理吧吗?”
听到我的话,尉文龙消沉疲乏的眼角浮现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声音有些沙哑地道:
“从来没有忘记过。”
尉文龙微微转身,拉紧了他的灰色兜帽衫,道:
“我始终没有忘记我们的理念……创造一个理想国度的理念。神无月也好,其他世界也罢,不过是挡在我们征程上的一块绊脚石而已,我们……不会失败的。黑格尔的哲学体系很完善,也很实用,但是我不完全赞同,但是他的几句话我很喜欢:人类从历史中所得到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记取历史教训。
“一生,在遇到你之前,我和死了没有区别。无聊地生存,浑浑噩噩地度日,百无聊赖地重复一天又一天和往常的我……往常千百年来那些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窝囊废一样毫无意义的生活,可是你的出现,让我的人生有了变化。世界是个复杂的系统,我只是找个系统里一个小小的协变量,现实的引力太重了,就算以我的才能,一个微小的协变量也不足以改变世界,就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信天翁,是飞不起来的。但是你的出现,让我找到了另外一片翅膀,也看到了像伊卡洛斯那样飞向太阳的可能性。这道无限轮回的人性历史锁链,也迎来了被斩断的审判日。”
尉文龙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他虽然才能过人,但是却不善流露情感和才能,认识他以来,他很少像此刻说一大堆掏心掏肺的话。
尉文龙平淡地道:
“如果我死了,那也是为我们的理想国增加了一块金砖,我不会后悔。《天局》的结局你没有忘记吧?”
凝望着尉文龙那萧瑟的笑容,我苦笑道:
“怎么可能忘记。以身化子,胜天半子。”
尉文龙微微颔首,道:
“一生,如果需要,我无惧以身化子。而你,是那个落子的棋王。”
说到了此处,我已经再没有理由阻止尉文龙。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
尉文龙轻轻挥了挥手,下一秒,一道披着金色袈裟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尉文龙的身旁,和尉文龙并肩而立,此人,赫然正是圆照的原徒弟,如今的妖魔世界护法之一,圆空。
“先去机场,然后去脑力世界。”尉文龙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带上神无月带来的核弹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尉文龙的身影消失在了我的面前,而望着尉文龙消失的身影,狐仙的目色微眯,海风徐徐吹拂而来,吹得狐仙的一头长发如黑色绸缎般横空飞舞,狐仙轻抬玉手,将纤白的手指插入了侧发之中,将乱舞至面前的发丝捋到脑后,旋即对我道:
“王一生,你与文龙,已然明了杂草不除,良苗不长的理儿,却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悟上,还欠了几分火候。”
我笑着瞥了狐仙一眼,道:
“你是在说我和文龙揠苗助长?”
狐仙双目凝定不动,直视着我,道:
“我是与你说无风不起浪、无雷不下雨之理。”
我笑道:
“可曾听说过平地一声雷?”
狐仙轻叹了一声,徐徐摇头,道:
“怕不是闹到最后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语顿了数秒,狐仙一身白裙哗然散开,她缓缓自我身边走过,如一梭白烟飘然擦过,只听狐仙那轻灵悦耳的声音慢慢响起,道:
“罢了罢了,我有事先去。你看着办吧。王一生。泥地趟路,快不得。”
“你去哪里?”望着狐仙行将离开的背影,我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