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这个夜晚,明月高挂,万籁俱寂。
大约二更时分,李林甫的相府内,家人仆人们都已经酣然入睡。李林甫一向喜欢晚睡,倒不是因为他象其他读书人那样挑灯夜读,而是他多年来养成一个习惯,深更半夜喜欢坐在书房里沉思冥想,琢磨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想想明天该做什么。
今天他有些兴奋,想着明天上朝见到玄宗,把京兆府的奏折一递,玄宗必然降罪李瑱,不管处罚轻重如何,定会让李瑱在玄宗心目中的地位大大降低,寿王又多了份当太子的把握。想着这些,他的睡意迟迟方至,约莫快到三更天的时候他才回到自己的卧房。
李林甫平时睡觉很轻,稍有动静便会醒来,也不知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睡梦中隐约觉得自己的卧室内有点异样,他翻了个身过来脸冲着外面,突然发觉情形不对,猛一睁眼,月光下竟然有个人影正坐在他床边的一张凳子上,正安静地环抱着手注视着他!
这一惊非同小可,李林甫吓得啪地坐起身,睡意全无,正欲张嘴喊人,却听床前的那个人影淡淡地说了句:
“李首辅觉得现在叫人还来得及吗?”
听了这句话,李林甫脑子清醒了些,觉得那人说的没错,这个不速之客在自己床前到底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要想取自己性命的话自己早就没命了。于是李林甫定了定神,乖乖地闭上嘴。
他觉得眼前这人说话的声音有点熟悉,揉了揉眼睛仔细端详床前的这个人。这一看,不禁又吓得汗毛直竖!
这人竟是二十七皇子恒王李瑱!
“你,你,恒王殿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瑱稳稳地坐在那里微笑地看着李林甫:“李首辅,抱歉本王不请自来。不过本王并无伤害你的意思,不然今晚你在睡梦中就醒不过来了。”
“敢问殿下,深夜这般光景造访老夫寒舍,有何指教?”李林甫虽然内心紧张不安,但他不愧是久历世面,强压住内心的慌乱,显出临危不乱的样子。
“来和李首辅做个交易。”李瑱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交易?殿下请明示。”李林甫稍微安定了。
“李首辅好手段,指使京兆府吉温设计拿了公孙姑娘,并准备在明日进宫上奏父皇,弹劾我纵容府人打伤京兆功曹,并擅闯京兆大狱。本王说的没错吧?”
“……”
李林甫见李瑱早就看穿了自己的计谋,脸色红了起来,一时无语。
李瑱又接着说:“李首辅如此这般良苦用心,无非是怕本王与他人争夺太子之位。不妨实话告诉你,本王并无争夺太子之意。因此想和首相做个交易,你放了公孙姑娘,放弃让京兆府弹劾本王。本王明日面见父皇,要求离开长安,远去朔方边塞屯田练兵,从此离开父皇的视野,自然也就不对其他想当太子的人构成威胁。李首辅觉得如何?”
屯田是一种兵农合一的制度,自汉代以来朝廷为保障守卫边塞军队的给养或税粮,组织大量兵士常驻边塞,在练兵打仗之余,开荒种田自给自足。屯田组织性强,耕地面积大,劳动产出也较高,同时也帮助朝廷节省了大量军费开支。当时的大唐在很多边塞地方都采用了这种模式。
李林甫心想,如果李瑱真的离开长安,脱离玄宗的视野,自然也就意味着放弃太子之位的争夺,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他对寿王构成威胁。况且,这李瑱的本事实在深不可测,竟然能毫无声响地闯进自己卧室而不被守卫森严的相府侍卫们发觉。这人实在可怕,如果自己不答应,恐怕过不了几天他还会不请自来。
想到这,他开口说话:“殿下所言,老夫不敢不从。只是假如圣人不舍得殿下远走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