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一年。
四月的长安,气候倒还舒适。
自李林甫担任大唐首相以来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这日他在中书门下堂上与左相牛仙客商议政事。
牛仙客入相之前,长年在边塞任职,虽然小有政绩,也都只能在地方上光耀,一到大唐的中枢机构,天天与一帮王公贵族、文武重臣打交道,心中不免自感形秽,行事小心谨慎。尤其是面对李林甫时,自己虽然深得玄宗赞赏,但多次受到了张九龄的反对,如不是李林甫一力提拔,也坐不到这个相位上。因此,他对李林甫既感恩戴德,又唯唯诺诺。
李林甫对牛仙客说:“如今太平盛世,圣人又对老夫与你非常信任,朝中诸事皆交于中书省全权处置,我俩需当竭尽全力,为圣人把好用人关,为朝廷鞠躬尽瘁。”
牛仙客恭维地说:“首相大人所言极是,一切皆凭大人做主,仙客自当跟随。”
李林甫满意地点点头,又说:“前日原京兆尹*韩大人病故,京兆尹为掌治京畿要职,权高位重,目前暂无合适接替人选,但京兆府又不可一日无主,老夫认为京兆府功曹吉温忠良守法,才干过人,可以任为京兆府少尹,署理京兆尹之职。不知仙客意下如何?”
牛仙客知道吉温是李林甫的亲信,立即说:“仙客极为赞同。”
“好,那就烦请仙客拟文,奏请圣人御批。”
牛仙客答应一声,又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奏折,对李林甫说:“大人,这是监察御史周子谅弹劾大理寺卿徐峤断案不公的奏折,该当如何处理?”
李林甫哼了一声:“大理寺一向断案清正,倒是总受到权贵的掣肘。周子谅是非不分,胡乱弹劾。”
说到这,他想了一会,又自言自语说:“看来有必要给那帮成天吃饱了撑的监察御史们点个醒儿。仙客,你给御史台发个谕令,明日巳时,召集所有在京的监察御史到中书门下堂来议事。”
第二天巳时,中书门下堂,十多位监察御史奉命来到这里参见首相李林甫和左相牛仙客。李林甫等众人到齐后,冷冷地看着大家,监察御史们不知道这位首相葫芦里面埋的什么药,一个个木然地站着,只听李林甫慢条斯理地说:
“各位监察御史大人,当今明主在上,所出政令无不英明睿智,我等群臣只需奉命行事即可,不需要议论什么、质疑什么,好好安守本分。”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你们没有看见皇家仪仗队中的骏马吗?平时安分守己,不声不响,吃着朝廷奉给的三品饲料,何其舒适自在。但如果一旦乱叫,立刻就会被打发出去,或充军打仗或辛苦劳作,悔之何及?”
李林甫说完,看了牛仙客一眼,牛仙客当即也说:“圣人英明,首相睿智,我等只需听从办事即可。”
监察御史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默不作声。大家都明白这是李林甫要蔽塞人言,独断专权,但大多数人这半年来都领教了这位新首相的手段,口蜜腹剑,排除异己,因此都不敢当面多说什么,唯有敢怒而不敢言。
当然也有铮铮铁骨的汉子,当时有一人上前朗声说道:“首相大人之言差矣,当今圣人圣明,贤臣辅佐,广开言路,从谏如流。天下才子咸聚,奖赏惩罚分明。前任首相姚崇、宋璟、张九龄大人无不虚心纳谏,方有三十年的太平盛世。”
众人举目看去,讲话的此人正是监察御史周子谅,一向以敢于直言闻名。
周子谅话音刚落,另一人也站了出来,义正言辞说:“监察御史的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为圣人建言献策,分忧解难。怎可尸位素餐,饱食终日?”
大家一看,此人名为杜琎,刚刚升任监察御史不久。
这两人话一出,大家都窃窃私语,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