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西域诸胡国中,大多数小国和部族已不足为虑,它们对我大唐安西都护府构不成威胁,唯有西北之突厥、西南之吐蕃、远西之大食是我劲敌,不可小觑。即使放眼我大唐四周边塞,也再无其它国的实力能比得上此三国。”
李亨问:“辽东的奚和契丹也不成吗?”
“是的,我华夏自古以来受到来自东、南、西、北四方的外族侵扰,分别称之为‘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时至今日,只有西方的突厥、吐蕃、大食成为心腹大患。先说突厥,突厥在隋朝之前,国势极盛无比,东抵辽东大海,西至西域雷翥海,北临北海,幅员辽阔,兵强马壮,那时中土连年战祸不断,根本无法与其争锋。后来大突厥在隋朝时分裂为东、西突厥。我朝建国初期,两突厥屡犯边境,东突厥甚至一度严重威胁长安,太宗皇帝派李靖将军一举平灭东突厥,而后高宗皇帝遣苏定方将军扫灭西突厥,立下盖世功勋。但数十年后突厥人乘我朝内乱纷争无暇顾及之际复国,实力日渐壮大,虽然国势已不比昔日鼎盛之时,但仍坐拥数十万铁骑,频繁犯我北境,牵制我朔方、安西、河西及河东等地大量将士。”
颜真卿又插话说:“不过,听说最近突厥在闹内讧,所属葛逻禄、回纥、拔悉密等部族不听突厥可汗宣调,似有脱离之意?”
王忠嗣略微惊异的看了颜真卿一眼,略带赞许的口气说:“后生似乎有点见识。不过目前事态尚不明显,我已令朔方的哥舒翰将军密切监视,一有动静即刻飞报长安。”
喝了一口茶后,王忠嗣又继续说:“再说吐蕃,吐蕃国在我国西南,距离长安八千里之遥,原本是汉时的西羌之地,国土疆域也就相当于我国十几个郡而已,其地贫瘠,气候大寒,地高气稀,不生秔稻,仅有青稞麦、褭豆、小麦、乔麦等少数农物而已,其民多畜养羊、牦牛、猪、犬、马等。吐蕃国主称为赞普,其国民野蛮蒙钝,不甚开化,兵器甲胄均不如我国,但勇猛凶悍不畏死,多年来屡犯中原,频频得手,至隋末终于发展壮大,已能与中土抗衡,成为中土最大的边患。贞观十五年,吐蕃大赞普遣使朝贡,太宗皇帝以文成公主远嫁,吐蕃与我朝一度相安无事。而后历代吐蕃王反复无常,屡毁和议,犯我河西、陇右之地。高宗皇帝咸亨年间,吐蕃攻陷吐谷浑全境*,国力大增,野心膨胀,图谋中土。开元初,圣上命薛讷大将军出兵迎战,大破吐蕃。吐蕃大赞普又遣使议和,圣上也不想过于劳民伤财,于是同意吐蕃请求将金城公主嫁与大赞普,两国再度和解。多年来边境虽时有小摩擦,但没有大规模战事。但是吐蕃狼子野心从未泯灭,最近也在我西域属国小勃律、拔汗那等地屡屡生事。”
李瑱问:“吐蕃虽勇,但国土远小于我国、人口远低于我国、兵器不如我锋利、甲胄不比我坚硬,那为何我军屡战不能竟全功,反使之成我大唐最大边患?”
王忠嗣低头喝了口茶,沉吟片刻说道:“恒王这个问题提的好,我也思虑过,但没有想的很明白,我想到的其中一个原因应该是我军与吐蕃作战时,人心不一,指挥调度不一,一会是河西军、一会是陇右军、一会是剑南军,各军将帅更替也频繁,节制多门,无法统一号令。致使丧失战机,进退无度,作战不力。”
李亨点点头,李瑱若有所思。
王忠嗣继续说:“最后说说大食,我刚才说吐蕃是现今我大唐最大边患,然而从遥远西海而来的大食可能才是我大唐将来的最大劲敌。”
李亨、李瑱、颜真卿、吴道子对大食均不甚知晓,闻听此言不禁一惊。
“大食国,本来在遥远的西海之滨,东临波斯,与我国远隔万里之遥。据说百年前有一胡人,人称木圣,在西海沿岸奔走宣扬天方教,召集民众四方征战,后来自立为王,势力逐渐壮大,竟能所向披靡,数十年间吞灭东邻大国波斯,打败北方强敌拂菻国,大食军所到之地,皆迫使民众皈依天方教,剿灭驱赶佛教、祆教、景教等其他教派信徒。百年间疆域急剧扩大,开地三千里,坐拥四十万精兵,西方诸国莫敢与其争锋。大食国人爱穿白衣,所以其国也称白衣大食国。据来往商贾所述,其国土疆域几与我大唐不相上下。如今已向东侵掠到西域乌浒河东北地区,康、石、安、车师等国均已臣服大食,药杀水西南的河中其它诸胡国也多有依附;向东南也已攻占了天竺国西北部分地区,天竺王曾派使向我朝求援。”
说到这,王忠嗣声音低沉起来:“我预料十年之内,大唐与大食,早晚必有一战。”
众人唏嘘,李瑱发问:“这天方教是何门何派?缘何如此神威?”
“天方教起初远在西海,我中土并无此教,此教因源自大食,也称大食法。所有教众只敬唯一天神,名为天启。据说天方教派戒律颇多,也颇为严厉。令人称奇的是但凡皈依者,无不心悦诚服。西域一带已经有不少民众开始皈依天方教,至于具体情况我也并不清楚。”
王忠嗣说完后,在场几人沉默了一阵,都不作声的喝着一峰茶。还是李瑱先开口说:“今日闻听忠嗣兄一席话,对西域情形有所了解,多谢赐教。”
吴道子呵呵笑道:“你们纵论国事,在下虽听得不甚懂,但十分敬服。现在该好好品一下我这的一峰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