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水丹宫主殿内,时间仿佛凝固。
十二根蟠龙金柱静静矗立,柱身上的金龙在幽暗光线下若隐若现,龙目中的宝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殿顶星图缓缓流转,无数星辰明灭不定,宛如真实夜空。九鼎八簋按照古老礼制整齐排列,青铜器表面凝结着千年岁月的沧桑。
在这片死寂中,两道身影遥遥相对。
孙宇静立如松,一身玄衣几乎与殿中黑暗融为一体。倚天剑斜执在手,剑身上流淌的银色流光成为这昏暗大殿中最耀眼的存在。他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即使天塌下来也不会弯曲分毫。那双眸子亮如寒星,透着不屈的孤高,即便面对的是号称天道八极的绝世高手,也不曾流露半分怯意。
十丈外,宗仲安负手而立。他身着洗得发白的葛布深衣,看上去像个寻常的教书先生,但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里,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他站在那里的姿态很随意,却仿佛与整个大殿融为一体,每一步、每一息都暗合着某种天地至理。
“能在如此年纪将《流光剑典》修至这等境界,你的天资确实惊人。”宗仲安的声音平静地在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张角生前曾言,若给你十年时间,必成天下剑道第一人。可惜......”
他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今日你注定要陨落于此。”
孙宇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笑容中带着三分不屑,七分傲然:“就凭你?”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带着睥睨天下的气魄。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名震天下的天道八极,而是寻常江湖武夫。
宗仲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赞许:“好气魄。难怪张角对你另眼相看。若非你杀我挚友,或许我们可以论道品茶,共参天地至理。”
“张角祸乱天下,死有余辜。”孙宇语气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你若执意为虎作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倚天剑骤然嗡鸣,剑身上的银色流光暴涨,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剑尖直指宗仲安,剑气如实质般凝聚,在大殿中刮起一阵刺骨寒风。那剑气中蕴含着《流光剑典》特有的凌厉与孤高,仿佛要将这天地都斩开。
宗仲安不怒反笑:“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他突然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看似平平无奇,却仿佛踏在了天地脉络之上。整个大殿的九宫阵法随之运转,礼器阵列发出沉闷的轰鸣,十二根蟠龙金柱上的龙目骤然亮起血红光芒。殿顶星图流转加速,星光如织,将整个空间封锁得密不透风。
孙宇瞳孔微缩。他清晰地感受到,宗仲安这一步,直接改变了整个九宫阵法的气机流转。这等境界,已然超出了他对武学的认知,近乎于道。
“天道八极,果然名不虚传。”孙宇冷声道,手中倚天剑却丝毫不颤,“但想取孙某性命,还不够!”
他率先出手!
倚天剑划破长空,银色剑气如银河倾泻,直取宗仲安面门。这一剑快得超乎常理,剑光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剑势之中,蕴含着孙宇与生俱来的孤傲与决绝,仿佛即使面对的是天道,也要一剑破之。
宗仲安面色不变,只是轻轻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来袭的剑光轻轻一点。
“叮——”
一声清脆的鸣响,仿佛玉磬轻击。
那道足以开山裂石的银色剑气,在宗仲安指前寸寸崩碎,化为点点流光消散在空中。破碎的剑气四散飞溅,击打在周围的青铜礼器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孙宇虎口剧震,倚天剑险些脱手。他强压住翻腾的气血,眼中首次露出凝重之色。
这就是天道八极的实力?
“你的《流光剑典》已得其中三昧。”宗仲安淡淡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点评后辈的从容,“可惜,还未臻化境。流光易逝,天道永恒,你终究差了一线。”
他突然向前迈出三步。
第一步,整个大殿的礼器阵列开始急速旋转,九鼎八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青铜器相互碰撞,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第二步,殿顶星图骤然亮起,无数星光如利箭般射下,将孙宇所有退路封死。每一道星光都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在地面上烧灼出深深的孔洞。
第三步,宗仲安的身影突然一分为三,从三个方向同时攻向孙宇!这不是幻术,而是速度快到极致后留下的残影!每一个“宗仲安”都散发着真实不虚的杀气,掌风凌厉如刀,将孙宇完全笼罩。
孙宇临危不乱,倚天剑在身前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流光剑典》最强守式——星河倒卷!
银色剑光如瀑布般倾泻,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幕。剑幕之上,流光闪烁,仿佛真的有星河在其中流淌。这是他将《流光剑典》修炼到极致后悟出的防御剑式,曾经在千军万马中护得自身周全。
“轰!轰!轰!”
三声巨响几乎同时响起,宗仲安的掌力与剑幕猛烈碰撞。每一掌都重如山岳,震得孙宇气血翻腾,虎口迸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而下。但他咬紧牙关,剑势丝毫不乱。
剑幕破碎的刹那,孙宇不退反进,倚天剑直刺其中一道身影。这一剑舍弃所有变化,唯快不破,唯锐不挡!正是《流光剑典》中的杀招“流星逐月”!
“咦?”宗仲安轻咦一声,显然没想到孙宇在如此劣势下还能反击。
剑尖及体的刹那,宗仲安身形微侧,避开了要害。但剑锋还是划破了他的衣袖,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一滴鲜血,顺着破碎的衣袖滴落在地,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清晰的声响。
宗仲安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眼中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惊讶。
“好,很好。”他缓缓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已经很久没有人能伤到我了。”
他的气势陡然一变。
如果说刚才的宗仲安还带着几分游戏人间的随意,那么现在的他,就是真正动了杀心的天道八极!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孙宇呼吸都为之一滞。白歧和黄崆更是面色惨白,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生怕被接下来的战斗波及。
“能让我认真对待,你足以自傲了。”宗仲安的声音冰冷如铁。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四周的天地元气疯狂向他掌心汇聚,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气旋。气旋中心,隐约有雷霆闪烁,发出噼啪的爆鸣声。
孙宇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他能感受到,宗仲安这一击,必将石破天惊!这是超越了武学范畴的力量,已经触摸到了天地法则的边缘。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起熊熊战意。倚天剑上的流光越发璀璨,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
“来战!”孙宇大喝一声,玄衣无风自动,整个人如出鞘利剑,锋芒毕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孙宇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礼器阵列中的一个细节——九鼎的方位,与殿顶星图的某个图案隐隐对应!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在邿城藏书阁中读过的一卷古籍。那上面记载着,淮南王刘安精研九宫八卦,其陵寝中的阵法不仅暗合天地至理,更留有生门一线。而这一线生门,就隐藏在九鼎与星图的对应关系之中。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瞬间成形。
他不退反进,倚天剑直指宗仲安,看似要与对方硬拼。但在剑招将出未出之际,他却突然变招,剑尖转向,直击身旁的一尊青铜鼎!
“铛!”
青铜鼎被剑气击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九宫阵法随之剧变,礼器阵列开始疯狂旋转,殿顶星图明灭不定。原本稳定的能量场顿时紊乱,星光四射,暗器齐发。
宗仲安脸色微变:“你疯了?这样会触发所有机关!”
孙宇冷笑,嘴角带着血迹,眼神却更加锐利:“既然要死,何不拉上你们陪葬?”
他身形如电,在礼器阵列中急速穿梭,倚天剑连连挥出,不是攻向宗仲安,而是击向那些作为阵法节点的礼器!每一剑都精准地打在九宫变化的要害之处,让整个阵法加速崩溃。
“铛!铛!铛!”
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响起,九宫阵法彻底失控。殿顶开始落下碎石,地面裂开道道缝隙,星光如雨般倾泻而下,每一道都蕴含着致命杀机。原本庄严肃穆的玄水丹宫,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宗仲安终于色变。他没想到孙宇如此决绝,宁可同归于尽也不愿屈服。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宗仲安厉喝道,掌中气旋猛地推出,直取孙宇。
这一掌汇聚了他八成功力,掌风过处,连空间都为之扭曲。若是击中,孙宇必死无疑!
但孙宇早已算准时机,在掌风及体的刹那,身形突然没入移动的礼器阵列之中。宗仲安那石破天惊的一掌,击中了孙宇身后的一尊青铜簠。
“轰!”
青铜簠应声而碎,碎片四溅。而这一击,更是加剧了阵法的崩溃。
整个玄水丹宫开始剧烈震动,丹陛缓缓下沉,殿顶的星图光芒越来越盛,仿佛随时都会爆炸。十二根蟠龙金柱发出吱呀的呻吟声,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孙宇借机冲向木俑坑方向。他早就发现,随着阵法崩溃,木俑军阵中显出一条生路。那些原本整齐排列的木俑开始移动,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想走?”宗仲安怒极,身形如鬼魅般追上。
但此时的九宫阵法已经完全失控,即便是宗仲安,也不得不分心应对四处爆发的机关杀阵。星光、暗器、毒雾、地陷......各种杀机层出不穷,让他追击的速度大减。
孙宇在木俑军阵中穿梭,倚天剑左挡右劈,化解着沿途的机关。他身上又添数道伤口,玄衣已被鲜血浸透,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
前方,暗门已然在望!
就在他即将冲入暗门的刹那,宗仲安终于突破了重重阻碍,追至身后。
“留下性命!”宗仲安大喝一声,双掌齐出。
这一击,他再无保留,十成功力轰然爆发。掌风如怒海狂涛,席卷整个大殿,连那些沉重的礼器都被掀飞起来。这一掌已经超越了武学的范畴,仿佛引动了天地之威。
孙宇感受到背后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心知若是硬接,必死无疑。但他若是闪避,就将错过唯一的生路!
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不闪不避,反而借着掌风的推力,加速冲向暗门!同时反手一剑,不是攻向宗仲安,而是斩向暗门上方的石梁!
“轰!”
宗仲安的掌力大部分被孙宇借力化解,但仍有一部分结结实实地印在他的后背上。
“噗——”孙宇喷出一大口鲜血,但他也借着这一掌之力,如离弦之箭般射入暗门。
与此同时,他那一剑斩断了石梁,暗门上方巨石崩塌,将入口彻底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