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不烂动了动手脚,却见面颊血流涓涓。细瞧,原来一边耳朵被撕了一半。蓝天兰扯下自已的围脸头巾,把他伤口裹上。对倪老板道:“不能等,你带老铁从水塘里的芦苇到对面山上去。留几颗手雷,我在这里拖一会”,见倪老板还要说话,便道“快走!”不再理他们了,拿了一颗手雷磕了一下扔出去,不管它炸沒炸到人,听响就行,又跑了几步,趴下扣机就射,随手又扔了一颗手雷。
蓝天兰如此这般忙动了一会,听到山上也响起了枪声,也有手雷投了下来,便趴在河埂上观察,却沒见鬼子分兵过去,只是朝山上射了几枪。
蓝天兰趴在那里,脑子里不停地想着怎么脱身、怎么脱身。那边,日本人的机关枪响了,打的堤埂上冻土乱飞。蓝天兰换了个位置,描准机关枪手射了一枪,打哑了它,把剩下的手雷左一颗右一颗地扔了出去,拎枪冲进了塘里的芦苇中,刺骨的水立刻漫到腰间。开始还能迈开双腿,尔后越来越沉重。
‘‘他怎么往那边跑啦?”倪老板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但脚下却不断地移动,手上不停地开枪,以期吸引鬼子兵的注意。
“如果鬼子追他,我们没事;如果鬼子过来追我们,他就沒事。看日本人咋办。”铁不烂道。
“那边山头是老鹰崖,断头路”。说着话,倪老板顺山坡翻过山,想拦住蓝天兰。
日本兵弯着腰从侧翼围了上来,冲到河埂上却发现人沒了,看看高塘里密密的枯芦苇,不知道从那下手,赶紧趟过小河,顺塘埂包抄过去。蓝天兰艰难地拽着小树枝爬上岸,上岸就是陡坡,身上的绵衣盔甲一样沉重。他隐隐约约看见日本兵快绕道山脚下了,拼命地扒着树干往山上爬。
黎明时分了,天光朦胧。蓝天兰已经疲惫不堪了,脑袋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笨拙,手脚只是机械般攀爬;身后又有子弹“啪啪啪”地追过来,打的枯叶飞舞,这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他是朝着亮光追索而去的,枝子就在那亮光里对他笑着,并朝他伸出手来。蓝天兰也伸手去抓枝子的手,天光太亮了,刺的他看不清楚枝子,一把没抓住,倒在一片柔软而溫暖的白云里,他笑了,他想在这里好好地睡一会。
日本兵千辛万苦爬上山,抓着崖边的树杆伸头望着山崖,只看见下面一片绒毛一样的树枝,看不见底,更看不见掉下去的那个人。日本兵往下扔了两颗手雷,听到两声闷响,看到几缕白烟。这才悻悻地走了。
倪老板和铁不烂到了崖边,也无力往下望了,坐下歇了歇。铁不烂道:“赶紧找地方下去,说不定还有救”。倪老板看了他一眼道:“能找到个全尸,就是他的造化了”。
俩人小心翼翼下了高坡,绕道崖下,差不多快到中午了。崖下是个幽谷,抬头掉帽的山崖竟然像鹰嘴一样伸出些个,崖壁上间或刀劈的一般,偶有几块岩石撑出来。崖壁上生出众多的藤藤蔓蔓,有的竟然手臂粗细,也不知空长了多少年,编织了一张大网似的披挂下来,有的甚至攀到了树上,搭出了凉棚。进入谷口时,乱石林立荆棘丛深,无法涉足,靠近崖下,竟然景相大变,变的令人惶恐不安起来。
原来那崖下竟然平坦如砥,绿草茵茵,间或还有几朵小花开着;紧贴崖根,有一眼山泉汨汨而出,竟流出了小溪,不知淌哪里去了。倪老板和铁不烂怯怯生生懵头懵脑地东张西望,好像误闯了谁家的后花园。找到蓝天兰坠落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竟然连一滴的血迹都没有,如若不是头顶上那断了藤条垂着,被两颗手雷炸出的浅坑,他们肯定以为没找对地方。正在疑惑,铁不烂忽然脸色大变,身上僵了一般动不得,眼睛却不断示意倪老板身后。倪老板慢慢转过头,不禁也呆住了。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蛇正探着身子,吐着火信看着他俩,倪老板刚要动枪,却被铁不烂按住,示意他慢慢后退。
俩人到退了几十米,才慌张往谷外跑,逃到山谷口已经浑身无力了,才敢大口喘气,才发现浑身上下的衣服被撕的一条条的。
一边喘着粗气,倪老板一边道:“蓝兄弟不是成仙就是被大蛇吐了”。
“地不寻常,必有妖啊”。铁不烂望着幽谷,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