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笑了。
“累了吧”。他抽出砍刀,对着一棵粗壮茂盛的大树树杆砍了一刀,刀口处一股乳白色浆液汩汩而出。
“喝点,歇歇吧。”
蓝天兰伏身过去,大口吸食。此物虽然不是十分甘甜,却爽滑无比。正在吐食,余光之间,见外公背后草丛微波似遥摆过来,凝神注目似有大物襲来,便大喝一声“外公小心”,随及举枪压火,拉开外公。
外公哈哈大笑,“你就是一个天生的猎人,千万小心。”
忽然,“啪啪啪”排枪骤响,蓝天兰猛然惊醒,眼前漆黑如墨,但枪响依然爆烈,机关枪的声音尤为刺耳。
蓝天兰走到后洞口侧耳细听,响枪的地好象是在两里路的西方寺附近,日本人在跟谁打?难道这里还有我们的军队?约莫一顿饭的时间,枪声变的零落,而后寂静。
早晨时光格外安静,蓝天兰把写好的信笺放进纸封里,起身去找铁不烂,院门却先被敲响了。正是铁不烂。
“铁师傅,我正要去找你。屋里坐吧。”
“你知道昨晚打枪是咋回事吗?”铁不烂压低声音问。
“好象在西方寺附近。日本人跟谁在打?”
“太惨了。那是一群被打散的国军,十多个,准备去滁县找队伍,被日本人堵在西方寺后面的洼地里,只有一个伤了胳膊逃了出来,现在躲在乌家大院里。”
“铁师傅,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以后我会跟你说的。蓝先生,你说能不能帮那个伤兵?”
“凡是被日本人害的国人都应该帮,只是铁师傅,要瑾慎从事,小心日本兵找事报复。”
“我明白,蓝先生。我家地窖里的那个人醒了,还不能走路,我好人做到底,等他能走再说。蓝先生你有空过去看看,他说的一些我也弄不明白”。
“好,铁师傅,我有空过去看看。你那里粮食是不是不宽余了?我这里还备了些,你拿些去。”
“现在还行,你別担心了。你找我什么事,蓝先生?”
蓝天兰拿出写好的信道:“铁师傅,我太太走了,我怕我再有个三长两短连句话都沒给小孩留下,才给小孩写了封信,你帮我收着,万一我有不测,你帮我把它交给小孩”。
“这……蓝先生,你这是干嘛”铁不烂面露疑惑,“蓝先生,你可不能犯糊涂”。
“不会的,铁师傅,预防万一。”
“我先收着。蓝先生,我铁某就是个粗汉,一向敬重你好人品好学问,你要有什么事,千万千万告诉我”。
两人见季昌民进了院子,停住说话,看着他。
“蓝先生,这个人不一般,你小心”。
铁不烂轻轻说罢走了。蓝天兰随他到门口,见他俩错身之际,表情各异:铁不烂翘翘嘴角,皮笑肉不笑;季昌民则挑挑眉头,一脸的疑惑。
“蓝先生,对你太太的事,你一定要节哀顺变”。
“国仇家恨,不共戴天”蓝天兰咬牙切齿道。
蓝天兰请季昌民坐下道:“谢谢你季先生,还来看我”。
“日本人太猖狂,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已”
“都是我太怼,如果我能出去保护我太太,我太太不至于……只有两个鬼子,两个鬼子,季先生”。
蓝天兰悔恨仇恨交加。
“是啊,蓝先生,我们太胆小,缺乏勇气,没有组织。你别太伤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季先生,按现在的情形,你我还能熬过十年吗?”
季昌民无语。
“谢谢你,季先生,我没事,我不会轻易死的”。
“是的蓝先生,不能轻易言死,以各自的能耐对抗小日本才是正事。蓝先生,我正有一件事要请教,不知道这时候能不能问?”
“你说,季先生。”
“那个乌家大院的人你熟悉吗?我无意中看见他家跟国军有来往,这年月,我怕日本人知道连累我们大家。”
“熟悉到是熟悉,但是来往少。乌家老小很早就避难走了,院里也就是看家的吧。季先生,你是见过世面的,多提醒他们小心着点”
季昌民没有做声。沉默一刻,季昌民道:“蓝先生,你对眼下时局怎么看?”
蓝天兰肯切道:“以前我害怕,就想躲在最安全的地方,希望日本人象一阵风刮过去,我们再出来过自己的日子,现在不这样想了,日本人不是一阵风,我更不能缩着头藏着,你看看季先先,我这还是家吗?就快没了”。
蓝天兰眼里盈盈有泪。季昌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