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这座城市从头到尾蔓延着慢吞吞的气息,从守卫的表现就可见一斑。
突然才发觉自己已然习惯了硫磺的味道,如今已入卑多硫斯,却从没有如他预想中地被硫磺的味道熏得晕眩。可仔细一闻,硫磺味确实够浓厚。他再向殿下看去,殿下也一样无动于衷,仿若没闻到过什么味道那般。
“殿下可没有什么不适?”汉克斯轻轻问。
殿下摇摇头。
这时那老人家似乎看到了他们在私语,竟猜了个准:“两位可是觉得这硫磺味不好闻?没关系的,过一会儿就熟悉了,熟悉了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离开的时候会不习惯。”
是啊,汉克斯突然觉得,就像这战争,两百年,从小在北冰原,猎人们离去,被征去打仗,女人们痛哭流涕,熟悉了倒是觉得并没有那么不真实,也许真正结束的那一天他会不习惯。
“大夫,不用担心,”殿下这时说,“小女并没有什么不适。”
“那就好!”
老人家不再说,汉克斯这才透过街边的灯火看清了他的脸。胡须略微凌乱之下,长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庞,小鼻子,嘴唇在胡须的簇拥下像樱桃般红。微微驼背的中等身材看起来相当温和,就表情来讲也和蔼可亲。难怪管不了他调皮的女儿,汉克斯心里笑着想,大概是向来没什么冲击力,无法强调自己的存在感,这一点倒是和汉克斯自己有点像。
沿着建在斜坡的街道向最山顶进发,一路上看到不少挂着纸灯笼的牌坊,牌坊前有的站着宽松衣服的女人,有的空无一人。
女人遇见老人家都会打个招呼,老人家说都是同行,做温泉旅馆的。
“这里虽然人少,但实际上只是看起来人少。”大夫解释道,“像两位年轻夫妇这样旅行的人可不在少数,所以卑多硫斯的温泉旅馆多。”
“每家每户都做旅馆么?”殿下问。
老人家笑了笑,摇头道:“要知道,这片山林都在喷温泉,几乎哪家哪户都能在自家里挖到温泉眼,只不过蓄成水池还是要花功夫养护才行,如不做旅馆则显得麻烦,本地人大都不喜欢这么麻烦,每天上做温泉的人家洗一洗泡一泡,也用不了几个钱,所以自家附近的温泉眼只会拿来当水喝,这样,做旅馆的也就有了稳定的本地生意。”
来到近乎卑多硫斯的最顶部,老人家指着自己走进的岔路说:“两位这边来。”跟着他一起走进岔路,在岔路走了一小段,拐入一家看起来挺大的宅子。同样是双坡屋顶,同样是四面合围的木结构房屋,里面围着什么,汉克斯大体猜得出来,可总得眼见为实。
老人家打开房门,是招待客人的玄关。一老妇人踏着木地板迎了上来。
“招呼一下客人!”老人家说。
“哎呀,这么晚也有人来。”老妇人走过来,一脸笑容,可汉克斯看得出来,老妇人的笑容是职业的,大概是几十年如一日培养出来的笑容。他想此时此刻的老妇人若不是为了迎客,若不是为了维持作为一位老板娘让客人受到礼遇的那份真心,她大概是笑不出来的。
“是是,我先去把马牵回马厩,你们就跟着小女她母一起去选个房间。”
汉克斯点头致意,殿下跟在后头也微微点头。老人家出了门,他妻子——旅馆的女主人——把两人招呼进玄关。
一进玄关,跟着老妇人踏入走道,汉克斯便透过窗看到了宅子里合围的到底是什么。
是一座园林,冒着热气的温泉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