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欧特还是没说话,脸紧绷着。
她并未彻底相信我。虽说她很清楚我并不会伤害她,甚至还从危险之中保护下她,但作为一个形孤影单的少女,无论如何都会害怕一个试图接近她的陌生男人。
汉克斯很清楚这一点。他开始想象着母亲,想象着北冰原的冬天。想象着自己在那严寒掩埋下的深冬里坐在床前,床上躺着织毛衣的母亲。想象自己安然看着母亲的脸,看着母亲喝了一口自己托起的水杯中的温水。
温水无论如何都是好喝的。因为它不过分热,也不过分凉。
汉克斯露出微笑。
那时候的他,面对母亲时,一边捧着水杯,一边也是这么笑的。
可以看到艾莉欧特绷着的脸忽然间大幅度松弛下来。像是刚泡入温泉时,或是从灼热的艳阳之下突然间走进林荫。艾莉欧特变得不再那么畏惧了。
这微笑可不是用来骗人的。母亲曾对汉克斯这么说。汉克斯用力点点头。母亲又说,这微笑也无法用来骗人,因为能露出这种微笑的人惟有这样的汉克你而已,所以妈妈我毫不担心。
是的啊,我连谎话都说不来,又怎么可能学得了用微笑欺骗别人?
艾莉欧特撩起头发,露出半边嫩白的侧脸。下颌的曲线极为柔和,耳朵小而嫩,像水做的。这一动作轻柔自然,瞬间撩动了汉克斯的心。她把头微微向前伸,汉克斯的双手也微微迎上。面包树果做的盆子边缘凑到她的小嘴边。
艾莉欧特小啜了一口。水在嘴里含了挺久,似乎在感受鲜甜度。凉水的鲜甜度自然会更强,但温水有温水的好处。待她吞下肚子,温水的优势就来了。只见她的脸上剩余的那点绷紧的肌肉彻底松弛下来,眼微微眯起,嘴巴微张,以极为优雅的幅度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她显然感受到了腹部内的那种奇妙——没有热水的烧灼,也没有凉水的刺冷,唯有包容一切的温暖。对于刚刚睡醒的人来说,喝温水简直是最为重要最为美妙的第一件可以做的事了。
接着,她不断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每一口所含的水都不多不少。虽说不是用舌头舔,但她啜饮的样子神似小猫喝水时的轻柔,而没有小狗那样的急迫。汉克斯头一次领略到一国公主喝水那固有的高雅姿态。
不过,先不管姿态如何,她一定是很渴很渴的。积攒了大半天的劳累让她精疲力竭,而且睡了大半天也不见好转。
说到底,她也就是个普通的少女罢了。汉克斯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这苦涩似乎被艾莉欧特注意到了,汉克斯很快又重现原有的笑容。
大多数少女天性的敏感在她身上也能理所当然地看到。汉克斯只能在内心苦涩地笑着。眼下无论如何都只能这么笑。
“对了,公主殿下,”汉克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那里有面包树果,我给您拿过来。”
说着,汉克斯转头正想起身,却不料被艾莉欧特轻轻抓住手臂。暖而软的触感自皮肤传来。
汉克斯回过头,注目艾莉欧特。
她正面而视,完全没了之前的畏惧。她看起来似乎已经彻底信任汉克斯了。
“殿下,”汉克斯依然笑着,“面包树果很好吃,虽说我至今为止从未吃过,但母亲她经常对我提起这种南方才有的树果。别看它长在南方,烤熟之后嚼起来可像咱们的面包了。”
见艾莉欧特没有反应,汉克斯继续说:“我去给您拿过来吧。”起身到半道,艾莉欧特的手抓得更紧了。
她摇摇头。
虽然很有冲动想亲手喂艾莉欧特吃面包树果——就像喂母亲一样——可眼下无论如何都得遵从公主殿下的指示才行。而且她看来还不太饿。汉克斯想了想,重新单膝跪下。
这时,艾莉欧特轻轻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