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鲁修斯走后,女仆纷纷进入忙碌状态。不愧是摩尔国王专属女仆,给卑斯麦一整个人从脱衣,入浴,清洁,按摩,出浴,穿衣,进餐,一整套行云流水。不同女仆各司其责,手法娴熟得当,没有半丝遗漏和失误。三人的房间都有一整套个人生活设施,包括澡堂、盥洗室、餐厅,客厅和寝房。
这栋宅邸恐怕并没有被国王陛下所看上,卑斯麦隐隐觉得,兴许建成之后来他甚至未曾来过一次也不无可能。非但如此,这样的宅邸一定还非常之多,且大抵上都处于闲置状态,能被国王用上一会也算是受宠若惊这般。对于空置状态之下,女仆们自然不会常驻在这里,她们也只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至于宅子的清洁方面,只要定期过来打扫即可。
饭饱喝足,身体洗净,换上舒适的棉袍,在这北方的冷夜,卑斯麦躺到足以装得下六人同枕的软床上。
长此以来的疲乏像泄气一般顿时四下消散。一股松软的感觉从身体的每一块肉像触电一般传来。
可待到自己适应了那令人陶醉的舒适感之后,卑斯麦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入睡,意识像是漂浮起来一般久久无法着陆。
一层层挂着回忆的幕布在眼前、在脑海里一片片飘过。
其中的大部分都有莱格奥斯的身影。
莱格奥斯在西部战区驻足观看沙盘,而自己从身后靠近。他脸上挂着冷淡,似乎看腻了这长久僵持的战阵。还记得他曾说过:“我们打了两年都没能打下来这块破地方,如果用一次联姻就能让我们想来就来,那还有什么比联姻还要简单的事。”
连夜兼程之下重返萨鲁芬,莱格奥斯脸上少了某些无奈,多了份跃跃欲试。想必是在心中主动抓住了某些什么。当然他并非表露得那么明显,在常人看来可能完全与平时无异。但至始至终,卑斯麦作为多年的导师还是多少能看得出来。
河芳城会议上,莱格奥斯始终应对自如。莱格奥斯还是那个莱格奥斯,他做的一切都在卑斯麦的预料之中,他想做一切也都在他自身的预料之中。仿佛天生而来就是为了做这些理所当然之事那般,他的人生里纵使有阻碍两字,也没有突不破三字。
又是连夜兼程,他们终于踏出了把事办完的关键一步——探讨最后联姻的可能性。他的脸多了沉默寡言的格调。卑斯麦知道他并非感到有压力或者在害怕些什么。他也许只是在思考某些即将发生或者可能发生的问题。不管是心理上也好,还是行动上也好,他都在思考应该如何应对并预先做好准备。
果不其然的是,路上发生了行刺这样关天的大事,他预见到了。在被突袭之下以一敌二,陷入僵持还重伤一个,成功拖延至转机来临。
卑斯麦从床上起身,来到窗边。
这栋宅邸的内庭院相当之宽广,仿佛让人有一种置身于深山老林的错觉。外头下着小雨,何曾开始并不晓得,只是雨像自然而然的进行曲,低调地进场,想必也将低调的离场。黑夜之下,沉静之中,蒙蒙细雨噼里啪啦的滚奏清晰可听。
现今他正处于敌国的都城。然而毫无实感。这座城市对他似乎并无敌意,但也很冷漠,它在冷眼旁视。
毋庸置疑,莱格奥斯希望两百年来的战争能够结束,所以他推动了这场联姻。他并非好战之人,这一点和飞渔家的长子差之千毫。他也不热衷于聚敛财富,他甚至对钱财和地位毫无兴趣,这一点倒是令卑斯麦感到有些意外的,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小时候的莱格奥斯生性冷淡,极具天赋的他对任何事几乎都不感兴趣。直到某天,他突然觉得自己要改变战争,他开始习武,开始学习关于战争的点点滴滴。
这也许是宿命。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始终是由自己决定的,但在某种程度上,人又只能饱受命运的摆布。莱格奥斯天赋异禀,乃两百年难遇的奇才,他如果不站出来,宿命将会难以接受。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莱格奥斯也许正是被宿命所摆布之人。
最顽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