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卖花。”

“卖花挣不了几个钱。”

“长得还不错，身材挺好，可以去当童养媳。”

……

“三十五个铜币，不能再多了。”

“四十个……”

我得走，我必须得走。阿尔丽的内心在向她提出警告。阿尔丽抱着花篮，但是脚有点使不上劲。

夜很黑，那两个男人都没去注意她。阿尔丽挣扎着扑下马车，又轻轻地隐入黑暗之中，向着她所未知的地方跑去。

她只是不停地奔跑，奔跑，她摔倒了，花篮里的桔梗撒得一地她都没注意到。她太害怕，手指还无法从绷紧状态中松开，那花篮就这样粘在她手上。她重新站起来，继续奔跑，向着黑暗奔跑。脚丫子早就磨得血痕累累，甚至让她有些容易滑倒。但是她从未停下，即使肺部撕裂般地疼痛，她也从未停止自己的奔跑。

不知什么时候，她发现自己来到了树林的边缘，她毫无顾忌地一头钻进了树林。在林子里跑，不断跑，灌木的刺划破了她身上的麻衣，还划伤了她身体的每一处，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腹部。

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冲出了森林，她发现她来到了一个主干道，她没有犹豫，在主干道上直接跑起来，她的肺部已经快炸穿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失去了意识，她还是没有停下步伐，那花篮，挂在她手上不断挥动着，也许她还可以拿其当武器。

她跑啊跑，一整个夜晚，一直在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可能已经用尽了一生的力气都说不定。

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她看到了终点——一座城镇。

她跑进了空无一人的城镇，没有人拦着她，因为他们都还在睡梦中。不知怎地，她有了一丝丝放心的感觉，但只是丝丝而已，孤寂的夜晚像是死神的镰刀一般伺机而发，随时可能让她精神崩溃。但是她再也跑不动了，她的腿在打颤。她的眼睛布满了血和泪的融汁，融汁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的头像教堂的大钟一样摇晃着，身体像铁块一样沉。

我快不行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拖着精疲力尽的身躯在街边缓缓移动，直到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她像轰然倒塌的房子一样一泻而下，整个身子瘫倒在街边，意识渐渐模糊，眼睛渐渐失去光，连模糊的视觉也来越黑，直到一切都隐入无尽的深渊。

…………

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是自由的小鸟。阿尔丽曾幻想过自己变为一只自由的小鸟，翱翔在天空，自由地去飞，自由地去爱，想怎样就怎样。身影渐渐不在，它像一滩模糊的黑水，渐渐融化，渐渐失去光亮，渐渐和背景融合在一起，周围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可怕，就连自己的身躯，她往自己的身躯看去，也变成黑黑的水和背景融合在一起。

不要！我不要这样！我想活着！我想活下去！我求你了！

“可怜的孩子……”清晨里，人还没出来活动，一辆马车停在街道中央，两个修女正蹲在一个小女孩的身边，其中一个就是唐德尔。

唐德尔修女眼神里漫着怜悯，另一个修女米切尔捂着胸口，显得难以忍受眼前这个惨状，她的眼泪在眼角泛出。

唐德尔说：“她还有气。”说着她亲自去抱这个小女孩，手轻得像是抱自己刚生下来的孩子一样。

“唐德尔母亲，让我来吧。”

“不用，她现在太虚弱了，我会小心点。替我护着她的手和脚，小心弄疼她。”

这时，马车上的匹夫也下来帮忙，和她们一起将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运上了马车。

随着几声马嘶，马车在这晴朗的清晨里呱啦啦地运行，越过城门，独自离开了这座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