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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冰原的大雪不总是一直下,也有阳光灿烂的晴天,要不然汉克斯家门口的那团花圃也不至于能长出花来。每到夏季,会有一段时间的晴朗期。这个期限不定,有时候长达三个月,有时候却紧逼着第一场雪而来。
“判断时间长不长,看天空的颜色就知道了。”汉克斯母亲是这么跟他说的,“如果雪融化的那一刻,天空蓝得像大海,那时间准是长的。”他的母亲是个地道的南方人,因为只有南方才有海岸,‘天空蓝得像大海’也就只存在于母亲对它的描述和他自己的想象了,不过母亲很少跟他说起南方的事。
母亲说这句话的那一年,汉克斯才5岁,这句话却像是往他心里打了个深深的桩一般,他从未忘记过。经过这么多个夏天,母亲的话大抵是准确的,汉克斯也以此为准来决定是否为花圃重新种上新的花。
晴朗期是汉克斯一年之中最喜欢的日子。那时候,他白天跟随父亲所在的猎队外出打猎,母亲会在家照顾毛羊和花圃,并织一些漂亮暖和的衣物出去卖。每当傍晚从北冰原腹地归来,汉克斯会和母亲一起照顾花圃,并静静欣赏部分盛开之花在夕阳的照耀下那缤纷而夺眼的色彩。他经常会抱着脚坐在花圃前的土坡上,静静看着母亲打理花圃。
“你看,这是紫罗兰。”
母亲弯下腰,轻轻蹲下,那厚重而干净,随处可见补丁的褐红色裙子被母亲修长的腿所弯折。她右手抚摸着紫罗兰由淡紫色向内部逐渐白化的花瓣,左手儒雅地撩起耳边的头发,露出自己完整的侧脸。此时此刻,汉克斯会凝望着母亲的脸,她的侧脸慈祥与美丽并存,她背后夕阳的光辉化作千丝万缕,顺着她整个身体的轮廓射向他。她身上原本因操劳而产生的衰老气息,在此时此刻都被完全隐去,只留下夕阳之下那毫无瑕疵的身影。
汉克斯觉得这美极了。
集市里,汉克斯正呆呆看着阿尔丽。她穿着便装,和母亲一样蹲着,低着头,右手在摊上的鲜花丛里挑来挑去,左手臂则挂着花篮,手指轻轻撩着耳旁的发丝,她完整的侧脸正映入汉克斯的眼帘。那脸稚嫩中透露着淡淡的忧伤,像是天生的,又让人觉得是有什么心事。她专注地看着花儿,像是在准备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般,汉克斯很清楚她做什么事都会是这副表情,认真得让人敬佩。她瘦小的身躯笔挺笔挺,那是来自修道院从小的管教和约束,对于一个豆蔻少女来说,这是非常宝贵的财富,因为它让少女的身躯看起来富有雌性的魅力。
汉克斯看得入神,思绪早已遁入过去,母亲的身影浮现在他脑海里,代替了阿尔丽,使他久久不能忘怀。母亲年轻的时候,大概就像是阿尔丽吧?她会怎么看待这时候的我呢?
直到被人撞了一下,他才醒悟过来。他摇了摇头,把思绪甩飞了去,来到阿尔丽身旁蹲下,抽出一束紫罗兰,“阿尔丽,来束紫罗兰吧。”
阿尔丽被吓了一跳,轻轻‘啊’了一声,转头赤红着脸看着汉克斯灿烂的笑脸。
吓死我了!阿尔丽的表情在告诉汉克斯。她羞红着脸接过紫罗兰,觉得还行,就把它放入花篮里。
“真是少见,阿尔丽会过来买花。”
“公主殿下很快就要来了,院里得多添些花,殿下也许会喜欢。”
“真有你的风格。”
“我是什么风格?”
“会照顾人。”汉克斯又挑了一束紫罗兰递给阿尔丽。
“你今天似乎很喜欢紫罗兰呢。”阿尔丽瞅了瞅接过手的紫罗兰,还行,放入了花篮里。
“只是觉得今天的紫罗兰特别鲜艳。”
“他们花期快结束了,汉克斯·亨特。”
汉克斯一时语塞,理亏着挠了挠头,说:“凋零之前,花都是最美的……呃,对不起,阿尔丽,我承认我今天特别喜欢紫罗兰。应该是我做了个和紫罗兰有关的梦吧。”
“什么梦?”
“一个关于过去的梦,我跟你说过,我故乡的家有处小花田,里面种得最多的就是紫罗兰了,我梦见的就是它们。”
“北冰原也会有紫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