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素妙音并不乐观。
这八人合力,比贺孤穷等四人未必便强上多少,结果究竟是将陷阵四人救出,还是与他们一起沦陷阵中,素妙音全无把握。
这种分兵添油的战术是兵家大忌,无异于抱薪救火,却也是当前唯一能用的战术。
若再是失败,那便只能纯粹不顾伤亡,以人海战术尝试着硬将四方阵势堆破了。
素妙音思虑早定,不再犹豫,坐直身子对众人郑重道:“此次劳烦各位前来,想必目的不用素某多说,乃是想请诸位……”
可说至一半,却见辛清慧匆匆闯入,对素妙音小声说了几句。
却见素妙音眼睛一亮,挺直的身子明显松弛了下来,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露出了一丝疲惫的微笑,这也是她近日来唯一一次出现笑意,她话锋一转,改口道:“是想请诸位在此稍候,陷阵之人很快便会被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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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稍早之前。
万象天宫山道外,春秋剑阙弟子两两一组,沿途把守。
一是防备六道余孽再行破坏,一是要防一些所谓的“增援”。
而今卫无双的真面目广传天下,这几日已陆续都有人赶来,但在春秋剑阙弟子看来,都是一些乌合之众。
有些人是分不清方向,有些人是认不清自己,冒冒失失便要往万象天宫闯,所以剑皇留弟子在此把守。
这些人平白丢了性命是小,若又阴差阳错引起阵势变化,影响后续破阵大计是大。
毕竟如今鱼龙混杂,卫无双这种道门领袖都能摇身一变成为六道天主,真有什么人混进“刀剑如梦阵”,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意外。
好在这样的人终是不多,春秋剑阙弟子无所事事,一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边抱怨着这鬼差事。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自远处涉雪而来。
披着补丁叠补丁,分不清原本底料的破皮袄,一顶脱光了毛的毡帽压在头顶,一眼看去是个迷路的牧民,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过来了。
或为朝圣,或因迷途,误入昆仑的牧民每年都有,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春秋剑阙为首的弟子立时吆喝道:“那边的!别再靠近了,这不是你该来的!”
“这条路不是通往万象天宫的吗?”来者回应着,将帽子抬高几分,露出了他的眼睛。
他不是牧民!
春秋剑阙弟子立时察觉,牧民不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
来者是一名中年汉子,蓬头垢面、一脸乱须,须发外的皮肤黑红粗糙,与牧民一般无二,都是那种被风雪和艰辛磨砺一轮又一轮的沧桑。
唯独眼睛有别于牧民,那是一双温润如玉的眼,平和安宁,又让人心生敬意,那弟子一眼对视,就不知怎得想起幼年学堂的夫子,令他气势都低了几分。
知晓万象天宫,那不是寻常牧民,难道是来援的高手?
但弟子很快又否定,谁家高手会寒酸落拓如斯?何况弟子能看得出,高手都是真气勾连天地,那汉子却是毛发孔窍闭塞隔绝,一点修习真气的底子都看不出。
那是寻仙问道的好事之人?这种人也是常有,识了些字,翻过几卷书,就痴迷于书卷记载的世外仙山,抛家弃业的四下寻访,这种人最令人烦厌。
想到此处,弟子顿时声调又起来了:“是万象天宫,但现在禁止通行!从哪来的回哪去!”
那汉子却不停号令,继续前行,手上作揖道:“若在下没有行错,便还请小兄弟放行,在下上山确有要事……”
那人犹自絮絮叨叨,弟子已生不耐,正要拔剑将他吓退。
却听闻忽起傲然一声,“碍事者退下!”
那弟子全然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脚下一空,好似天地调转了个,他不知何时被一股气劲掀飞。
不止是他。
便见一道墨绿色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忽来,沿着长阶嚣狂掠上,恣意无忌,经行之处,春秋剑阙弟子未及反应,便如稻谷壳一样被扬起,一直蔓延到山门之下,身前再无春秋剑阙弟子阻挡,那身影才停下来,供倒成一片的众人自下而上,仰视他的形貌。
那是个俊逸挺拔的公子,身着墨绿底色、七彩绣纹的高贵华服,此时负手背立,姿态卓然,上挑的眉眼自居高临下,侧眼睥睨,道:“碍路的都清了,还不走吗?”
目之所向,竟是那名落拓汉子,视春秋剑阙如无物,却只为那人驻足。
那汉子拱手一礼,温和笑道:“久不见公子,公子风采照人,更胜往昔,但在下世俗庸人,自不比公子傲视横飞,还是先通告一声,也是礼数。”
傲视横飞?公子翎?
为首那名春秋剑阙弟子恍然醒悟,除了公子翎,谁有这般不可一世的气焰,谁又能配得上傲视横飞这四字?
而他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公子翎肆无忌惮的疾飞而过,挡在最前的他首当其冲,理应摔得最惨,可他非但没有摔个七荤八素,反而被一股柔和气劲托举,而这气劲,竟是来自身边那落拓汉子。
“呵,言外之意,是说本公子不知礼数吗?笑话,本公子向来谦恭有礼!”“谦恭有礼”的公子翎视线越过被他扫的七倒八歪的众人,只对那汉子言说,“本公子就是不想空手上门,所以先来此处捎带份见面礼,没想到,和你想一块去了,李刀君!”
李刀君?
听闻这个称呼,弟子又如遭电触,晃得瞠目结舌。
而那汉子轻轻托举气劲将他放平,带着歉意道:“还需麻烦小兄弟,请向越掌门或素宗主代为通报一声,在下李长戚,稍后便去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