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偲便和庄儿,在前头带路,领了贾代仪,寻山路迤逦而来。
虽然路上的树木早已凋谢,但这山上因多是松柏,故而依然青翠一片,显出与别处不同的生机。路边的灌木却大都枯萎了,反将那条羊肠小路,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故而行进反更为便捷。早起阴沉沉的天气,此时忽然又金乌当头,枯黄色的草丛,将金光反射开来,更觉一片灿烂,令人心胸舒畅。
四人不知不觉,早已到了那条溪水之边。原来那阻了马匹的密林,竟也早被穿越了。溪水依然欢快地跳跃着,奔向山下。
贾代仪笑道:“四哥,咱们且在这里歇息一下,如何?”
贾代偲答应了,命庄儿解下马背上的点心,道:“老二,我家中如今比不得府里了,也没什么好的,你将就吃一点。”
贾代仪笑道:“四哥说哪里话!”打开看时,却是一包熟肉,一包蜜饯,一只烧鸭,几个馒头,一包胡饼。
贾代偲笑指马背上另一个相似的包裹,笑道:“那里也是一样的东西,等我们到了山上,作为今晚的酒食。”
贾代仪跑了半天的路,也是饿了,顾不得饮食不如家里的精细,顿时大吃起来。顷刻,这些食馔都下了肚,又从包裹里取出碗来,倒了几碗酒,四人喝了。复又上山。
眼前陡然出现独歌槃时,贾代仪也是吃了一惊,道:“四哥,这里竟然有人居住?”
贾代偲原是刻意要让贾代仪吃惊的,故而根本没和他提起竹泉先生,听了他的话,方得意地一笑:“不仅有人住,还是一位高人雅士,生活的且是自在。不知比咱们那公府之中,好了多少呢。”
贾代仪笑道:“原来是四哥有意瞒我。”
此时,竹泉先生正拿了一本书,坐在院内的竹椅上,随意翻看。透过竹门的缝隙,早已看到有人走来,听到说话的声音,方知就是相谈甚为投机的贾兄。便不等众人叩门,早已站了起来,在院内笑道:“贾兄,许久不见。”一边说着,一边已走来开了门。
忽看见贾代偲旁边还有一人,倒是一愣。贾代偲忙笑道:“竹泉兄恕我莽撞,这位就是我的堂弟。因路上遇见了,就带了他来,还请竹泉兄见谅。”
竹泉先生忙侧过身,让出门来,笑道:“贵昆仲光临,小可不胜欢喜。正是冬日无聊,能与二位尊兄闲聊,也可解些寂寞。请!”
贾代偲转身吩咐两个小厮,将马背上的食物卸下,拿了进来,又命:“你们且将马牵到那边树林中去,看着它们吃饱了,就拴在那里,再来。”
竹泉先生笑道:“贾兄来便来,如何又带这些吃食?想是寒舍简陋,上次没能招待好贾兄。”
贾代偲笑道:“竹泉兄,因咱们二人一见如故,故而我也不与你客气。山林中寻食不便,我就拿了些来。竹泉兄莫怪。”
竹泉先生也就一笑,请二人进屋。
虽然还是残冬,但两人走了半天的山路,倒出了一身汗,进了这屋子,更是觉得温暖如春。贾代仪诧异道:“我想山林之中,冬日更加冷些,如何先生这房内,如此温暖?”
竹泉先生道:“贾二兄不知,当日我盖这房子时,因要长居,原是下了大功夫的,就在这房的地下和墙壁之中,置了数条火龙,源头就在灶房之中,天寒之时,只要在源头多烧些柴草,房内便可温暖如春。恰好这山上有的是草木,多砍一些来就行了。”
贾代仪一拱手,笑道:“兄台高才,这竟是我从未听说过的。”
竹泉先生笑道:“这也没什么,其实和家中的火炕,是一个道理。”
贾代仪听了这话,只是连声赞叹;贾代偲却因为这两年当家理事,知道了些柴米油盐的账,不免在心内盘算了一下,暗道:“别看这样小小一所房子,竟也所费不菲。难道这竹泉先生,原也是个有来头的?只因上次初见,虽谈的投机,也不好问他身世。”又想:“我上次留那五两银子,或许竟惹人好笑。”
只听这竹泉先生又道:“既是贾兄带了酒菜,我们今晚不妨一醉。”
贾代偲忙道:“何劳竹泉兄亲自动手?那两个小厮虽笨,好在都是熟食,只不过热一下就是了,就让他们去弄。”
两个小厮也已放了马回来,听了这话,忙答应了,拿了食馔,走进厨房。
竹泉先生也不再客套,引了兄弟二人,在房后赏玩一番,又到书房之中,与二人清谈。
一时,酒菜已经齐备,命两个小厮在灶下吃了,三人在房内饮酒闲话。
只因这一番谈话,竟引出来竹泉先生的身世,倒让兄弟二人,都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