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并不说话,将短剑收回袖中,弯下身子,拿起脚边只剩下伞骨的纸伞,随着他做出这个简单的举伞动作,伞骨上泛起了水波一样的涟漪,等伞从地上举至头顶后,纸伞已然有了一片完整的伞面。
上面绘制着一幅完整的城郭,细看之下,正是脚下的洛城。
两人沉默了只有一会的时间便被打破。
被风雨掩住的院门被推开,一个少年手中提着一把紫气氤氲的剑走了进来,头发有些凌乱,青色的衣衫上染着血迹,黑红交错,他的瞳孔中闪烁着与剑身一样的星星点点的紫光。
正是宁舒。
那名撑伞的年轻人看着走到谢希孟身边的少年笑着说道:“你带来的这个小家伙倒是不错。”
然后他看向宁舒问道:“少年,你师从哪家剑道?”
宁舒以沉默回应,他看着这个人蹙起了眉头,眼眸中精光闪烁,在他的感知天地中,这名年轻人并不存在。
只要是生灵,他的身上便会有生命波动,修行者更是有法意波动,如果感应不到法意波动的话,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此人是一个普通人,二是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但如果是感应不到生命波动,只能说明他不是生灵。
但宁舒又能确确实实的看到他的存在,甚至可以看到他微笑时候扬起的嘴角。
谢希孟看了一眼宁舒身上的紫气,又转头望向那名年轻人,沉声说道:“你不该来这的。”
“很久没回来了,所以想回来看看,你看,这座城变化多大,连我手中的伞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样式了。”年轻人低垂着眉眼,似乎是在怀念。
“我没想到你会去北方。”
“这片天地这么大,何处去不得?”
只有简单的对话,因为场中的主角便是谢希孟与那个年轻人,宁舒与其他人只是被邀请来的帮手,不同的是,宁舒活着,而其他人死了。
很明显,二人是认识的,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对话,也很明显,二人是有矛盾的,不然也不会拔剑相向。
这名年轻人很强,不然不会到现在还站着,强到谢希孟的表情很慎重。
“你这具身体就留在这吧。”谢希孟抬起持剑的手臂,遥遥指出一剑。
周身的五色光在这一刻像是听到了军队里进攻的战鼓,化为五柄颜色不同的长剑,速度快到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从五个方位径直斩向举伞的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举起伞迎了上去,就像是举起一个盾牌,不同的是,这个盾牌并不是用来防御的,而是进攻。
他想要破开谢希孟的五把剑。
伞面开始旋转,随着伞面的旋转,散发出来的气息变得诡异起来,在宁舒紫色的眼瞳中看的更为清晰。
那把伞活了过来,准确来说,是伞上的那座洛城活了过来。
一个个鲜活的人影从伞面上跳出,持刀的屠户,打铁的匠人,舞剑的艺人,守城的士兵......
每一道身影都是那样的真实,屠户手中的刀还带着血,好像刚刚屠宰过一只生猪,打铁的匠人手中的铁锤还泛着高温过后的红光......
而随着身影越来越凝实,他们都变得具有了杀气,这数十道世俗中的人影好像是杀过许多人一样,每两道身影缠绕在一把剑上,剩下的身影冲向谢希孟与宁舒。
宁舒手持五十弦横向一斩,一片紫色的剑光扩散而出,将迎来的两道人影拦腰斩断,但人影并未消散,竟是在剑光划过后又融合在一起。
抽刀断水水更流。
宁舒微惊,这些个从伞面图画上出来人影像是有着不死之躯,他以紫瞳望去,只觉得这些身影较之刚出伞时更加的凝炼了,仿佛下一秒就会生出血肉变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叮的一声脆响。
响声过后,宁舒眼前的景象陡然发生了变化,谢希孟依然站在原地,食指弹在剑身上,那名年轻人也站在先前的位置上举着伞,而他自己却做出了一个挥剑的动作。
剑锋没有指向前方,而是横于自己的颈间。
幻象丛生,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先前的一切皆是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