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聒噪,空调散热器的声音从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交映着夏蝉的鸣叫声,显现出一种罕见的协调,仿佛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就在这阵风一样轻微的声响中得到了缓解。
晚自习的下课时间为十点三十分,而此时正值十点十五分,也就是说,还有十五分钟,这些历经一天学习的孩子们才得以休息。
学校门口零星站着几个拿着保温瓶的家长,稀疏地分开,缄默不语,像是隔开了一堵看不见的高墙。
眼下的现况,比起半个月前的高考冲刺阶段的火热场面,显得尤为的冷清。
这似乎也在侧面印证着这么一句话: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只要能够捉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就好比‘心想事成’还有‘坐享其成’,无论是哪个‘成’,人们都喜欢,只要付诸行动的,不是自己就可以了。
反正努力的是孩子,背负着压力的,也是孩子,自己只要偶尔施与点小恩小惠,这些年轻的孩子们便会不甚感激,然后就会闷头投入到更为紧张、乏味、单调、重复的学习中去,以此作为回报,似乎把考取高分当成了一种礼物,赠还给父母。
就像一场交易,一如老板对待员工那样,半点甜味半点鞭策的同时,伴随着永不休止的剥削与掠夺。
保安老王头倒没想那么多,他早已习惯了平淡的生活,过多的思考,对于他这种安于现状的人来说,不是一种享受,而是一种负累。
当然,他已经快是要满六十岁的人了,人生早已定型了,该走路也七七八八地走完了,无论再怎么多想,人生似乎也不会因此而出现更多的改变,那还不如干脆啥也不想,乐得自在。
其实,他早就该退休了,但就是闲不住,生来就是劳累命,所以,才会放下休闲的退休生活,专程跑来这座学校里当保安,挣点小钱的同时,也能感受感受年轻人们放荡的青春。
换句话说,老王头也是个固执的人,哪怕已经老得快要死了,也想要着停留在青春的聚集地里,一边感慨年华,一边缅怀青春,只可惜他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不然也能像某些文人那样,乘兴写几首现代诗。
然而,现当代的学生早已没了老王头年轻时的那份天真,转而变得麻木、刻板,小心、谨慎,就像课桌上那堆一成不变的教科书,死板僵硬,嚼着也没什么盼头。
但是,好歹聊胜于无。
说起聊胜于无,老王头便会想起一个女孩儿,一个长得特水灵的大姑娘,每天晚上都会赶来学校看望寄读的弟弟。
据说是弟弟,但老王头总觉得她和那个小男孩长得一点都不像。
在等待放学的时间里,老王头总是会乐呵呵地找女孩儿搭话,女孩儿也会很乐意地陪他瞎扯,久而久之,仿佛已经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日常。
闲聊之中,老王头的话题很跳跃,一时说说家里长短,一时又说说过往时光,但总是会不经意地提前她的弟弟,说说他近来打听到的一些关于那个小家伙的小道消息,譬如有没有早恋,有没有爬墙翘课等等。
这就像特务之间的交换所需那样,她陪他聊天,他则给她相关的情报,也是另一种交易。
其实,老王头大可不必这么劳心费力,往往他十分钟前说过的话,十分钟之后,那个急匆匆从课室里赶来的小屁孩就会原班不动地说给女孩儿听,没有半点保留。
只不过,据闻今天那小家伙出了点事儿,居然当面顶撞马卡连,听说下午就被调出了重点班。
也不知道姑娘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会不会痛恨那小家伙的不争气?
听保洁的老刘头说,其实错不在那小家伙的身上,他只是不甘心,不想当一只顶罪的羊羔而已。
挺可惜的,少见的一个气盛的年轻人,平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连马卡连都敢正面硬碰硬。
只是,硬着头皮跟权势作对,最后吃亏的,往往都会是弱势的那一方。
显然,那个小家伙就是弱势的一方,对于马卡连来说,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学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