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6日下午阿布纳城
达西正在和一个商贩交谈,阿黛拉在一旁焦躁地等待着。
过了很一阵子,商贩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摇了摇。达西摸出一枚狼首银币摆到他手上。
走的时候,达西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询问那名商贩,商贩皱起了眉毛,瞪着眼睛警告了些话,然后快速离开了。
“怎么了?他怎么说?”
“他会帮我们。”
“他后来说的什么?我看他很紧张的样子。”
“他说现在盗贼闹得厉害,城里管得紧,他叫我们别打买弓的主意。”
“那算了吧,我不想惹麻烦。”
“我也不想。走吧。现在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你确定你朋友介绍的人可信?以我的经验,你这枚银币要打水漂了。”
“这是我唯一能联系上的人。干我这行的,朋友不多。”
“”
“想她就替她祈祷吧,你已经把你能做的都做了。”
阿黛拉默不作声,脑海中浮现的是伊莎贝拉离别时自信的笑容,她呆立一会儿,像个木头人一样跟着达西离开了。
一对不戴镣铐的囚犯,正押着自己前往审判之地。
晚上,因为阿黛拉实在疲惫,他们在阿布纳城北郊的旅馆下榻,明天一早就去十多里外的圣母港赴约。这间旅馆很别致,土房子,小但是很暖和,一张圆形的大桌子,老板就在中间忙活。阿黛拉和达西在角落里落座,灯光比较暗,倒是不那么引人注目。
“你还有多少钱?”
“没多少,只够明天带点干粮上路。”
“啊,我还想今晚喝两杯。”
“是个好主意。以后说不定没机会了。”
“臭嘴,瞎说什么。花了吧,不带干粮了。”
“好,在这等着。”
达西刚起身,大衣突然被死死拽住,他回过头,发现阿黛拉脸色惨白,一只手藏在桌子下面,一只手死死拽住达西,神情痛苦地扯着他的衣角。
“你怎么了?!”
达西瞪大眼睛,单膝跪地在桌旁,紧握着阿黛拉的手。
“我,我好像来那个了!”
阿黛拉的脸扭成一团,痛骂一声,把脸埋了下去,达西的手已经被捏紫。
一阵不知所措的沉默之后,达西突然笑出了声。他想起了小时候发生的一些趣事,当时的自己还什么都不懂。阿黛拉天生是这种体质,总是很痛,来的那几天脾气大得很,总拿他出气。那些嬉笑怒骂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阿黛拉蜷缩着,一直在心底咒骂,她变成恶魔最开心的两个事情,一个是有钱,一个就是不用担心这个破事。现在,都回到了起点。
“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你先把手拿开,忍一下。”
“好”
阿黛拉喘着气,脑门上已经有些许汗珠。
达西的手轻轻靠近,一阵令人安心的暖意从小腹幅射开来,下坠和撕扯的痛感渐渐变得稀薄。阿黛拉的脸色好了不少,她低头惊讶地看向达西的手,微弱的神圣术光芒在阴影中显得格外耀眼。
“怎么样?”
“好多了。你还挺厉害的。”
“那我去买酒了。”
达西起身,又被猛地拽住了。
“又咋了?”
“蠢猪,喝不了。给我拿个毯子。”
达西的脸上闪过一丝扫兴,转身出去了。小酒馆里,只剩下圆桌中间叮叮咣咣收拾的老板和几个说着狼国语的农夫。这时,外面来了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手里提着长刀,像是士兵。
他们一进门就把靠近门口的几个农夫揪住,大声盘问着什么。老板似乎在帮他们求情,还摆了些酒水试图讨好这些不速之客。阿黛拉把身子藏在阴影里,像一只野猫。
士兵们把农夫放开了,领头的夺过老板递上的杯子,一边喝一边往里逛。另一个士兵拿过老板的册子,仔细翘起来,突然眼睛一亮,问起老板。阿黛拉心想“糟了”,那老板就指了过来。
三个穿布甲扶着长刀的男人,齐齐向角落这边靠过来。他们粗鲁的扯下阿黛拉的兜帽,露出了她与本地人不同的金发。接着,他们把阿黛拉拉到中央,开始说一些阿黛拉听不懂的话,似乎是疑问和轻佻的口气。阿黛拉试图交涉,她表示自己不会狼国语,搜肠刮肚说了几个从达西那儿学来的词,但这些人对阿黛拉怎样回答并不感兴趣。
他们中的一人转向老板,似乎在打听阿黛拉的房间。另外的人开始摸阿黛拉的身子,阿黛拉本能地推了他一把。领头的士兵立即抽出刀架在阿黛拉脖子上。
房间瞬间安静到了极点,连屋外的狗吠都能听见。
阿黛拉一下子慌了,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怕死。冰冷的刀尖就抵在她的脖子上,她脑子不断浮现出喉咙被划开的画面,浑身开始不争气地发抖。刚刚摸她的人在她腰间发现了一柄匕首,领头的人拿来在她脸上晃了晃,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嘎吱。咚,咚”
楼梯传来脚步声,达西拿着毯子走下楼,突然身子定格在了转角处。
他和领头的士兵四目相对,渐渐眯起了眼睛,身后的阴影仿佛开始拉长,眼中迸射出逼人的杀气。
“我建议你把刀放下,先生。狼国语”
“你算老几?狼国语”
“你不会想惹我。狼国语”
说完,达西扯下了自己额头蒙的布带,露出了圣三角纹身。几个士兵咽了口口水,作为迪欧维勒教廷边陲的小人物,他们无人不知这个纹身代表的意义。领头的拔腿就跑,另两个反应慢半拍,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达西铁青的脸恢复原貌,他把毯子递到阿黛拉手里,仔细查看了她的脖子。
“没事。上楼吧,别在下面呆了。”
说完,他扶着阿黛拉上了楼。失去了力量之后,阿黛拉第一次从达西那里得到安全感,这种无形的地位的变化令她恍惚了很久。
安置好阿黛拉,达西立刻下了楼,过了好一阵子才上来。因为难以抵挡的疲惫,阿黛拉早早睡着了,一直到半夜,她感觉下腹不太舒服,坐起身来,发现达西竟然也醒着,就在窗边,警觉地观望着窗外。
“你怎么没睡?”
“!”
达西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
阿黛拉悄悄凑过去,看到月色下静谧的大道上,两个身着黑袍的骑士正缓缓游荡着,他们深邃的兜帽下完全看不清面容,甚至无法判断是人是鬼,令阿黛拉想起了北方的狂猎传说,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是来找她的。想到这儿,她顿时浑身发怵。
“我从未见过这样打扮的家伙。”
“他们可能是来找我的。”
“希望他们不是什么恶魔他们过来了。跟我来。”
“我们去哪儿?”
“后面有个暗门,我们从外面下去。你还能骑马吗?”
“我,我可以。”
阿黛拉向下看了眼,一咬牙说道。
达西拉着阿黛拉从二楼杂物房的一个隐蔽的洞钻了出去,踩着伙房的房顶来到马厩,达西的马很聪明,不叫不喊,蹲下来让达西上马。阿黛拉的“辉光”这时候就显得少了些默契,傻乎乎地站着晃尾巴。
“跟她就此别过吧。”
达西说道。
“”
阿黛拉瞬间就明白了达西的意思,她很抗拒,但她没有理由。她低下头,转身将“辉光”的缰绳解开,毅然决然地在它屁股上猛拍了一巴掌。
“嘶”
一声响亮的马鸣,“辉光”飞奔出去。两名黑骑士闻声从旅馆里奔跑出来,上马疾驰而去。
等他们走远,达西跃上马,把阿黛拉拉到身后,往相反的方向狂奔,他们已经顾不上掩盖行踪,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圣母港。那里通常会有货船停靠,随时出发前往迪欧维勒。
突然,天空中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光球。
“该死。他们不止一队人。”
达西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月色晦暗,他们不敢离开大道,可在大道上多待一秒,就感觉危险逼近一分。
“小心!”
阿黛拉大声喊道。一个可怖的黑影从灌木丛的缝隙中窜出,紧接着是一道快如闪电的寒光。好在达西反应及时,他们擦肩而过,黑影被甩在了身后。
阿黛拉回头,发现身后十几米远的已经跟了五名骑士,黑压压一片,仿佛来自地底的死亡军团。
“快点!得再快点!”
她的呼吸急促到了极点,胯下的马儿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十几里的距离这个时候如同一千里一般漫长。阿黛拉很害怕,但渐渐地,飞速掠过的树木和头顶的月光让她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他们不是恶魔。如果是,他们早就可以徒步追上并轻易击杀他们。所以他们是人,人是可以杀死的。我是阿黛拉,我会箭术,我可以做很多事”
阿黛拉从马鞍后取出那柄怪弩,一边抓紧达西,一边费力的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