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书铺的后面是一间小屋,穿过竹帘后,眼前的场景却豁然开朗。
身处在一栋高塔内,由一层层书架堆叠而成,上方看不到尽头。
每层书架都在转动,背生双翼的精魅在书架间飞行,将着一张张纸条放入书架内罗列整理。
这种鬼斧神工的建筑,比东华城的万宝楼大太多,赵闲看了片刻,眼中露出惊叹。
他进入后,立刻有一只精魅飞了过来,外貌和人没有区别,只是背后多了双蝴蝶翅膀,只有拇指大小,看起来娇小玲珑。
这种精魅名为书蝶,一般只有仙家宗门的书楼里会蕴育出来,大王朝天子的御书房内偶尔也会出现,通晓人言及其少见,因此大王朝把书蝶视作祥瑞,是上天表彰君主的贤名与治世之功。
书蝴绕着赵闲飞了一圈,口吐人言道:“客观要问什么。”
赵闲看着面前的小不点,不禁心生喜意,若是小寒看见肯定双眼放光。
不过这是晓书楼的东西,看起作用估计也买不走,便轻声道:“蛟龙之属。”
他现在需要蛟龙之属的精血,自然先问这个。
不过世上蛟龙之属太多,书蝴没有飞去寻找,而是满脸疑惑的道:“哪一种蛟龙之属?”
赵闲开口道:“祖龙!”
“那一条祖龙?”书蝶再次询问,毕竟祖龙也不止一条。
这个问题到是把赵闲拦住了,想了想开口道:“辙离!”
他有影响的,也只有这一条祖龙。
书蝶伸出了小手,很客气的道:“客官,十枚白玉铢。”
赵闲直到打听消息肯定贵,掏出十枚白玉铢放在了书蝶的胳膊上。那只小精魅摇摇晃晃的飞回书架,寻找了一刻钟作用,才取出一张纸条,送到了他面前。
纸条很简短,只写了‘祖龙辙离,真龙后裔,掌五行之火,千年以前坐镇西方,与天仙刘禹结为道侣,后在落魂渊遭遇死仇楚狂,重伤不愈陨落,其子孙掌龙门渡秘法,在西方立国,国号‘玥’。”
赵闲看完后微微蹙眉,上面写的东西,与他知道的相差不大,就多了个人名。
略微思索后,赵闲开口问道:“这上面的楚狂是谁?”
书蝶扑腾着翅膀,伸出小手:“客官,十枚金缕铢。”
听见这话,赵闲掏钱的动作一顿,皱眉道:“金缕铢?”
“越少见的消息越贵,主人的规矩。”书蝶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很是期待。每次有人问消息,书蝶都能取走一成当作工钱。精魅靠天地精华存活修行,书蝶自然想赵闲大手一挥就掏出来。
赵闲全部家当才不到两枚金缕铢,当下只得换了个问题:“那条祖龙最好杀。”
书蝶错过一单大生意,有些委屈的飞低了些,小声道:“客官,一枚白玉铢!”
赵闲颇有讶异,没想到这么便宜,他掏出一枚白玉铢放在书碟的小胳膊上。
书蝶立刻就飞回了书驾,又很快的飞了回来,取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祖龙霏瀛,真龙后裔,掌五行之水,原坐镇北海,因兴风作浪触怒道门,玉枢城长教折损自身修为,将其囚禁在锁妖塔下千年,命不久矣。”
赵闲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怪不得玉枢城掌教道号锁龙真人,将一条祖龙囚禁到死,这通天手段光听着都让人心潮澎湃。
不过锁龙真人都没能直接诛杀这条祖龙,再弱他也只能干瞪眼。
赵闲思索片刻,又问道:“有没有刚出生的祖龙,很好欺负那种?”
书蝶连忙摇头:“不卖!”
不卖?那就是有,赵闲眼前一亮,认真道:“有钱也不行?”
书蝶连连点头:“不能坏规矩。”
三山五城十一楼这种仙家豪门,不传之秘自然多,晓书楼或许知道,但也得掂量乱传消息的后果。
对于不想外传又瞒不住晓书楼的事情,其他宗门都或多或少会给一笔封口费,这是几千年约定俗成的规矩。
赵闲见问不出来,也只好作罢,转身出了屋子。
知道很多成年旧事,却没什么实际作用,赵闲觉得有些浪费。
荆雪带着两个人奔波一天,也需要休息,三人便在铁笔城找了个客栈住下,明日在启程赶路。
客栈在书铺一条街上,伙食还算不错,主仆二人吃了顿便饭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天涯的另一边,出生在祁安县苏家,自幼在天灵峰修行的苏巧巧,在漫长的闭关中苏醒过来。
近一年的航行,她所乘坐的沉归楼已经跨过了天梭城、神女江、胤恒山、望海楼,跨越万里海域,来到了两洲之间的御龙台。
再有半年时光,就可以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华钧洲沐霁仙宗,跟随以乾坤道名传天下的前辈修行。
御龙台,相传是圣人敕封四海龙王的地方,修建在一座海外孤岛上。
传说太过久远,四海龙王也从不显世,这个地方被一个仙家宗门占据,成为了来往两洲修士的停歇之地。
在海外航行,即便处在九天之上也难保万无一失,来往的修士都会在出海前焚香祭祀当地的坐镇之主,以免潜伏与海底的那些大妖出来兴风作浪。
御龙台出海太远,已经到了另一位镇主的海域,按照规矩沉归楼的主事准备了些仙家产物,焚香后投入到海水中。
这种祭祀有没有用修士并不清楚,只是讨个好兆头,真出了事也只能怨苍天不长眼。毕竟不是每个宗门,都能向道家一样能收拾天仙境的妖物。
御龙台是必经之地,来往的修士很多,不止沉瑰楼一座。
海面附近停泊着灵兽、楼船、浮岛等物,其中一只浮在海面的巨龟,身形比整个御龙台都要大,看的南屿州修士啧啧称奇,感慨华均洲的地大物博。
身着普通衣裙面容秀丽的苏巧巧,从闭关中醒来还有些茫然,海风吹拂着发丝,裙摆下露出洁白的小腿与一双修鞋。
四境内修在御龙台上,连那些跟班随从都没法比。
数百人中仙人境修士占了八成,剩下的要么气势内敛看不出道行,要么就是仙家豪门的子弟,穿着自家衣服表明身份。修士在外没有宗门做依仗,根本抬不起头。
苏巧巧在人群中穿行,来到登龙台的边沿,看着南海的海水默然不语。
离家已经很远,从踏上沉瑰楼的那刻起,她就有种阴阳两隔的感觉,以前的生活如同上辈子。
此时此刻站在陌生的地方,思乡之情无以言表,也只能这样注视着家乡的方向,以解心中的沉闷。
不知师父现在如何,应该也很想念自己。
二师兄没能脱颖而出,只能独自在南屿州历练,现在已经过天梭城了吧。
赵家哥哥不知有没有被师叔们收为关门弟子,以他的资质,应当已经在三境中站稳,成为师妹韩小东的好哥哥,每天到处闯祸撒野,被师叔追着到处跑。
想到天灵峰上的快乐时光,苏巧巧勾起了嘴角,不过片刻,笑咯又变成了失落。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御龙台边缘,各家正在祭祀此地龙王,一对气度不凡的父女看的很仔细。
几个身着黑袍腰悬雁羽的弟子,笑呵呵走到苏巧巧的身后,开口轻笑道:“小妞儿,整天躲屋里做甚,长路漫漫,哥哥陪你解闷难不成还会亏待了你。”
几人是归雁楼的内门嫡传,从苏巧巧上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这个长得不错的女子。
沉瑰楼一走就是两年,大多选择道侣结伴出行,一来可以互相照应,二来路上再不济也能找点乐子。
几名归雁楼弟子身旁带着两个模样俏丽的女子,也不知是那个小宗门的掌上明珠,此时亲昵的搂着男子的胳膊满脸傲意。
能在南屿州攀上归雁楼内门嫡传的高枝,可不是件丢人了事情,不能结为道侣总能留下几分香火情,日后修行道上有难,不用归雁楼出面,报上名字对方大多都能知难而退。
其中一名容貌艳丽的女子,娇声笑道:“姐姐,您这脾气去了华钧洲不知要吃多少苦,雁郎对你青眼相加,这可是求不来的福缘。”
苏巧巧转身撇了一眼,这个女子她很熟悉,就住在隔壁,没日没夜的叫唤连房间隔绝气息的阵法都没用,她也知道是归雁楼的人做了手脚,但她又能如何,只能封闭神识闭关修行。
苏巧巧低下头,没有说话往回走去。
归雁楼为首的一人,抬手住阻止去路,轻笑道:“姑娘,你莫要不识抬举,在沉瑰楼不能动手,可不代表在外面不行。”
苏巧巧脸色一冷,乾坤道修士不看境界只看对天地的领悟,只要不是仙人境的修士,进了八阵图的范围,她可不畏惧眼前几个归雁楼嫡传。
苏巧巧身上的气息刚刚提气,忽然就有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制止了她。
回过头去,却是那对父女中的女儿,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女子。
而那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华服,如同凡世的员外郎,笑眯眯的望向几人,开口道:“年轻人火气太大迟早要吃亏,你是雁家的子弟,看起来不相雁翎,那就是赤发老魔雁寒笠的子孙,看在以前的情份上帮你一把,以后莫要在随意招惹外人,小心被丢海里喂龙王。”
归雁楼为首的弟子,脸色变了变,没有丝毫迟疑的俯身一礼:“谨遵前辈教诲。”
看不出深浅,又对他雁家了如指掌,不用想也是高人。打完招呼,归雁楼的弟子便识趣的回到了沉瑰楼,出门在外的,和不认识的前辈套近乎可不是好事。
苏巧巧对着父女二人俯身一礼,认真道:“谢两位前辈。”
员外郎似的中年人,抬手虚扶:“无妨,你对八阵图的造诣颇高,不知师出何门?”
苏巧巧犹豫稍许,认真回答道:“大玥天灵宗,家师松玉芙。”
本以为说出来对方也没听过,哪想到这个中年人一愣,旋即大笑道:“松玉芙,不会是那个追杀陆剑尘几千里,最后被陆剑尘掳走那个松玉芙松女侠吧。”
“额..正是。”苏巧巧满脸诧异,显然没想到对方认识。
“还真是巧。”中年人颇有兴趣,回忆着往事,轻笑道:“我长年在两洲走动,年轻时与陆剑尘打过交道,你师父还是我和几位剑侠一起,从那陆魔头的手底下救出来的,这一晃,又是一代人了。”
这话一出,苏巧巧脸色变得很古怪,她师父在天灵宗苦等了一辈子,明显不是被魔头掳走那么简单。
她知道师父的性子,自幼在大玥长大,受到的教育便是坚守正道,不能与魔头为伍,等想清楚敢说出心里话的时候,却已经没了机会。
念及此处,苏巧巧也不知该感谢这位前辈的仗义相助,还是埋怨他误了师父终身。
虽然认识松玉芙,但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父女俩没有自报家门,与苏巧巧客套几句后,便乘着那只大乌龟离去。
看其航线方向,是去南屿州的东边。
苏巧巧不好多问,站在御龙台边沿行了一礼后,便继续踏上了长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