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
沉瑰楼已经消失在云海,只有松玉芙还留在沧浪亭,遥遥远望北方。
道一殿前九千石阶前,换上一袭青衫的赵闲,踏上了下山的道路。
腰间多了一款玉佩,碧绿通透,名为乘风,刻有‘孤帆逐日’的图案,寓意来日方长,乘风破浪。
玉佩是松玉芙给的,属于玲珑阁,有三尺方圆的空间可以存放物品,价值不菲。
离上山才过去十几天,这么快离开,出乎主仆二人的意料。
小寒心中欢喜要多一些,天灵宗作为修行之地,人再多也显得冷清,从小在祁安县长大的小丫头,还是喜欢市井间热闹的气氛。
石阶长达九千九百九,一步步走下去,要花很长的时间,小寒自然还是被赵闲背着。
长刀绑在小寒背后,她抓着自家少爷的后背衣服,犹犹豫豫的开口:
“少爷,我们算不算被逐出师门?小寒在书上看过,武林门派内表现不好的弟子,会被赶出去,和我们的情况一模一样。”
赵闲心思全在玲珑阁上,闻言回过神,坚定的摇摇头:“不算!少爷我根本就没入天灵宗,何来逐出一说。咋们这种情况,应该叫被宗门拒收遣返。”
小寒丫头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却又觉得不对劲,蹙眉道:“听起来,还不如被逐出师门呢。”
当然,这只是主仆二人的玩笑话。此次下山,是进入黑羽卫历练。
赵闲有三境修士的实力,却没有三境修士的心境,杀伐不果断,很容易因为过多的仁慈吃大亏。
想要改变也很简单,多杀些人,或者多被人杀几次,自然就会变得心若磐石,这种方法对一般修士,很有用的。
穿过山腰的云海,遥遥可以看到繁花似锦的大玥京城。
小寒丫头手搭凉棚,仔细的看了一会,笑眯眯的小声道:“少爷,马上可以看到洛儿姐姐了?”
想起那个一身月白色衣裙的动人女子,赵闲露出一抹微笑,偏头轻声道:“是啊,说不定还能遇到李夏,他去年春闱若是考的不错,应该还留在东华城。”
小寒早将那个倒霉书生忘在脑后,只是低着头,喃喃自语:“洛儿姐姐人好,就是出身差了些,做不了正妻的。苏姐姐和少爷才是门当户对,可惜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赵闲笑容微僵,有些无可奈何的摇头:“小寒你再这样,等去了东华城,少爷我随便找个人家把你嫁了。”
小寒那里肯相信,抱住自己少爷的脖子,得意洋洋的道:“少爷说的不算,夫人不答应,少爷没辙。”
已经十五岁的少女,身体发育逐渐成熟,胸口紧绷绷的,显得衣服有些小了。
赵闲满脸无奈,暗道这妮子越来越不听话,都敢顶嘴了。他皱眉佯怒道,“老实点,再不守规矩下来自己走。”
小寒偷偷嘟了嘟嘴,装作很怕的样子,嗯了一声。
两人在白玉道上说说笑笑,走过了山下的‘九一’牌坊楼。
眼前景色突变,回到了位于白杨树林间的小湖上。
进山时赵闲以为要呆很久,骑乘的大黑马并没有拴,任由它自己寻找下一个主人。
到了无名湖畔,却发现大黑马依旧在哪里,旁边有人在哪里钓鱼,是天灵宗负责迎客的一位弟子。
想来这十几天马匹都被人照料着,并没有走失,连那些锅碗瓢盆都被整整齐齐放在一边。
这倒省去不少麻烦,主仆二人翻身上马,前往大玥国的都城,东华,
跟了一路大铁锅小寒舍不得丢,说到了东华城用得上,免得再去跑一趟集市购买。
恰好赵闲的玲珑阁内只放了几样小东西,便收进了玲珑阁里。
也不知道天灵峰上的张玉道,知道留给未来嫡传的见面礼,被这富家公子这般糟蹋,是个什么心情。
与此同时。
东华城,杨楼街临近河畔的一栋独栋小楼内,琴声幽幽传出,小楼两旁绿柳成荫,环境优雅。
身着白色薄裙的南宫天洛,坐在沿河的露台前。
青葱玉指拂过长琴,低声吟唱来自异域的歌谣。
“寻寻觅觅千里路,懵懵懂懂悟长生。归来,归来,旧楼红妆生白发,高堂空盼成故人。归去,归去,青丝依旧望皓首,君在楼前已不识...”
词曲幽幽,声音婉转,透着难以释怀的悲苍。
只是出自这位名满京城的花魁口中,总会让人产生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唱的再好听,也没有蕴含发自心底的感同身受,只是感慨罢了。
小屋之内,多是女子闺阁寻常物件,相比是南宫天洛常住的地方。
略有不同的是,窗边书案上,放着一副山水长卷。
淡墨勾勒的画中云海,随着楼外清风拂过,如同实质般变幻无常。
画卷山河湖海之间,小若米粒的奇花异木栩栩如生。
有的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在画卷上木秀于林,生机勃发。
有的,只是春天里的种子,刚刚抽出第一抹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