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地上的梅花铺成的道路,也消失了。
她努力的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个人。
于是,那个人便再也没有出现。
这白家庄,仿佛一个独立的世界。
在这里,想了,便有了。
不想,便没有。
云川这么觉得,也这么看到了。
于是,这偌大的庄子,在她的眼中,变换了模样。
先是凝血消失了。
然后积雪消失了。
大溪开始流动起来。
枯木仿佛逢了春,纷纷长出了绿叶。
而虫鸣鸟语,也在耳边喧嚣起来。
这些并不是幻像,而是实实在在感受到的。
然而这些又都是幻象,因为至始至终,云川都没有见到一个活人,一个活牲。
她脑海中想象了在溪畔,有一个垂钓老者,三两个孩子坐在一旁濯着足;
她想象着,在坡上的半分花田,年轻的农夫挥舞着锄头,爽朗的妇人,唱着歌。
她想象着,屋子大树下,垂髫小儿当着秋千,大黄狗奔跑着、叫着。
然而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呢?
云川不解。
但是她现在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离开这个地方,是唯一的目的。
之前一半的路,只用了短短两刻钟,而后面的一半路,马车跑了将近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只进了一半的一半。
并不是马匹力气消磨,速度慢了下来。相反,马车的速度不但没有降下来,反而越来越快,仿佛前面拉车的马,又多出了几匹。
既然速度没有减慢,那说明路在变长。
然而路变长了吗?
至少在云川眼中,并没有。
所以云川想到了一件事,一个很古老的记载。
在这世上,有一些地方,时间的流逝与其他地方是不一样的。
话本中也常有说,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
云川是相信世间真有这种地方处于这种神奇的状态。
但是白家庄,不会有。
既然此时自己所见所闻、所听所想皆为幻象,那脑中所思,心中所感,亦有可能皆是幻象。
既是幻象,定有破除的法子。
但是她寻不到,也破不了。
幻术,在世上已经十分罕见了。
那究竟是何人,竟用这白家庄,布了这样一座幻阵。
身后忽然传来异动,一个身影窜了出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小安。
他醒来之后,摸着额头上那个隆起的包,自是知道这是云川的杰作。
本想上前来责备几句,谁知屁股刚坐下,云川先开了口。
“我看到了。”她说
楚小安沉默了。
随后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问道。
“难道先前两次,就只有我看到了?”
云川默认。
“那人的样貌,可看清了?”他追问。
“三分醉意,两分笑靥。”
“是她。”
楚小安两次都未看清那个人的脸,只记得这三分醉意,两分笑容。
“你看着景,可有异样?”
云川忽然指了指两旁飞速掠过的画面。
她很想知道,此时此刻,她眼中所见,与楚小安眼中所见,是否一致。
她将想法与他交流,他便将他眼前所见所闻告诉了她。
“炊烟袅袅,冷风咧咧。”
他说。
“炊烟袅袅?”
即便此时马车疾驰,她也从未见过这庄子内有炊烟袅袅的景象。
“有很多的人。”楚小安继续说道:“溪畔,有老人凿冰垂钓;有孩子扑到在冰面上。”
“田上有人,树下也有人,房屋之上还是有人。”
楚小安虽然嘴上说的很其乐融融,但见他神色凝重,仿佛看到的并不是一副安详的小庄子模样。
然而他并没有说谎,严重的白家庄的确如他所说一般,炊烟袅袅,人们分散在各个地方,保持着忙碌的样子。
只是他没有说,这些人,那些牲畜,只是保持了忙碌的样子而已。
他们一动也不动。
仿佛死了一般。
他们也的确都死了。
很安详的死了。
或者说,他们都在不知不觉间忽然都死了。
几乎是同时,死掉的。
在这白家庄的中央,有一个浅浅的坑。
所有的树、干枯的草、霜雪与沙砾,全都以这一个坑为中心,向八面散去。
仿佛……
仿佛有一个人,从高处跌落下来,落到地面。而这个人与地面接触造成的冲击波,将这白家庄,如冲洗一般,洗刷了个干净。
他仔细了看那个坑,忽然觉得那不是一个。
而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