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向来胆小,东宫的门墙太高,我可不敢去。”
两人回到后花园,林安之神色如常,依然和一帮小丫头聊着各种趣事。这些京中大小姐平日里便是出门都困难,饶是司徒宁和郑月娥之流,也只能是偷偷去一下林安之的府邸里。听林安之说起河东村和出云县的种种趣事,一个个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临近傍晚时分,林安之这才行礼告退。
回到自家府邸,吩咐菀儿去把司命大人送的那坛酒取了出来,装了一小壶酒,一个人坐在屋里,慢慢喝着。
脑海里浮现的,始终是今日在尚书府的情形。
那每一句对话,中年男子每一个细微神色变动,都落在林安之眼中,却仿佛是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少年依然是当年那个少年,没想着换了个身份,遭遇却完全一样。
林安之忍不住一阵轻笑,拍了拍自己个儿的脸,轻声自语道:“分明是张讨喜的脸,怎么就偏生让那两人见着不喜呢?他还好说,毕竟不是他亲生的。你呢……就真觉得看了碍眼,连一句话都不肯说?”
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再次给自己倒上一杯,嘴角便泛起了一抹自嘲轻笑:“嘉奖?我舍命死守,为的就只是嘉奖吗?”
摇了摇头,再次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好几杯,就觉得浑身热气上涌,心头猛地升起一个念头。
既然如此,我来这里做甚?
这繁华皇城当真就好过那偏远的出云县,就真的好过民风淳朴的河东村?
想到这里,林安之心头忽然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翠微,翠微,翠微!”林安之大叫着。
在外面等着随时准备听从吩咐的翠微听了,赶紧走了进来。
“少爷,翠微在。”翠微行礼,柔声应道。
没有问林安之为什么喝酒,也没有问他到底有什么不开心,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给少爷我准备纸笔。”林安之眯缝着眼露出洒脱至极的笑容,“少爷我要辞官,咱们回家!”
“是。”
翠微出了房门,几个丫头就围了过来,祝霁月也带着月华在旁。
“怎么回事,他说了什么?”祝霁月低声问道。
翠微看了眼房间,示意走远一些,这才有些担忧地道:“少爷让我准备纸笔,说要辞官回家。”
“辞官?”祝霁月柳眉微颦,“在忽然想到辞官了?他有说今日去司徒尚书府发生何事了吗?”
翠微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我觉得,多半不是尚书府的事儿。少爷平日里闹心的事情很多,但还真没为哪个小丫头的烦心的。”说到这里,她心头一动,望着祝霁月柔声道,“除了霁月姐姐受伤那次。”
祝霁月俏脸微红,恶狠狠地瞪了翠微一眼:“果然是大丫头,一有机会就给自家少爷说好话呢。”
翠微轻声道:“让霁月姐姐见笑了。”
祝霁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翠微也没敢多耽搁,去了书房取了笔墨纸砚,之后招来了月华,两人便在书房磨墨。把墨汁弄好,翠微便又去仓库里取了花蜜,小心点了两滴在墨汁里。
之后,才捧着盘子回屋。
进到屋里,就见林安之已经趴在了桌上,呼呼大睡。
翠微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笑容,轻手轻脚把文房四宝放在桌上,这才取了外衣搭在林安之后背上。
“少爷啊,无论您要去哪儿,翠微都会跟着您。”翠微轻声说道。
……
林安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时分,宿醉让他头痛欲裂。
往日里也还是能喝不少,没想着昨晚才喝了半坛,就醉死在了房里。
“司命大人这酒,可真是能要命。你说一个女人,怎么就这么能喝呢?”林安之喃喃道。
他也是现在才回想起来,当初他和云河因为行事太过肆无忌惮,被司命大人惩罚喝酒的事情。当日两人也是一人一坛,差点被喝死在南院衙门里。
倒是司命大人很喜欢这种酒,平日里没事总是会开上一坛,自斟自饮。
抬眼见着书桌上摆着的文房四宝,林安之隐隐回想起昨晚的事情,轻叹了口气。不过只是片刻后,便闻到了墨汁里传来的花蜜香味,只是微微琢磨,便明白了翠微的想法,嘴角边泛起一抹温和浅笑。
到了下午时分,一道圣旨传到了林府。
传圣旨的是御书房总管大太监付公公。
自然是一番褒奖之词,还有那有着长长清单的财物奖励。
但到了最后,却让人有些诧异。
褒奖之词自然不必说,长风亭一役虽然被强行压下,但皇城百姓可都是知道的。老林家小少爷死守不退,护住两位皇子的平安,这可是已经上了皇城说书先生的故事会的。圣旨中也是不遗余力的表扬,几乎能用到的褒奖之词都用了个遍。
财物奖励自然也不必说,只看那长长的清单,便可知晓其丰厚。
但是到了这里,却忽然没有了。
这便让所有人心头打了个突,要知道,哪怕是司徒敬,前些日子封赏下来,都混了个七品散武官的虚职。而林安之这个正主,一应奖励皆丰厚,却独独少了最后的官职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