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缓缓道:“今日之事徒惹诸位笑话了,不过终究是我兄弟萧墙之事,还望诸位不要外传。便当是看了个笑话,一笑便是。”
“是。”
说完,太子才又望着居思明温和一笑:“居公子乃圣芯庵贵客,但终究不是西晋使臣,交于鸿胪寺便有些不妥了。安之……”
“微臣在。”
“居公子便交由南院照顾了,带话与司命大人,还请务必好生款待。”
“是。”
那居思明此刻已经面无人色,身体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要说整个大魏最令人恐惧的地方,绝非是刑部衙门,也不是大理寺天牢。而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便是无罪进去,也能硬榨出杀头死罪的南院衙门。
……
林安之没有骑马,缓步走在东苑外的碎石小道上。太子殿下在身旁,李雯紧随其后。
太子转头看了眼,就见李雯正把玩新得的伏兂战剑,眉开眼笑,很是欢喜。
他便一阵摇头苦笑,看了看腰间的破乱。
破乱是大魏三大名剑之一,相比那名不经传的伏兂不知道名贵多少,但她偏生一眼就看中了伏兂,抛出破乱迎击伏兂时,甚至连剑都未出鞘,便是怕砸坏了伏兂。
若是原先还不明白,看着破乱剑鞘上密如蛛丝的裂纹,太子殿下便想清楚了。
兴许从一开,那如穿花蝴蝶般游走于伏兂剑影中,始终不曾让两剑相碰,便是也是因为此。
“名贵如破乱,也比不过那伏兂吗?”太子开口问道。
林安之笑了笑:“千金难买心头好,这就是眼缘了。有些东西,一眼便知道这辈子一定要得到,有些东西,即便每日对着,也不过是对着罢了。”
太子失笑:“你怎知道在李雯姑娘眼中,破乱便一定不如伏兂?”
“很简单,直接问便是。”林安之说了声,便转头道,“小蚊子,破乱换你的伏兂,成不?”
李雯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赶紧把伏兂藏在身后,拼命摇头:“不换不换!”
太子沉吟了片刻,道:“听闻李雯姑娘是你先生的弟子?”
林安之笑道:“林安之有两位先生,一位教文一位教武,这可不能弄混了。李雯是教安之武道的那位先生的弟子,算来也是安之的师妹。自然,自幼青梅竹马,想来老太爷还准备让她做安之的内室。”
太子失笑,便有深深看了林安之一眼:“我便问了一句,你说这么多做甚?”
“便是怕那伏兂与破乱之争啊。”林安之叹了口气。
太子笑了笑,微微顿了下,便轻声道:“安之,我问一句话,你可要老实回我。”
林安之回道:“太子请讲。”
“你可是已经知道了?”说这话的时候,太子盯着林安之的脸,双眸中光华闪烁不定。
林安之满脸茫然:“知道什么?”
太子眯缝着眼看了林安之良久,这才缓缓道:“我就是问你,是否知道我对李雯姑娘心有好感。”
林安之赶紧抱拳求饶,道:“求太子殿下放过。今日大堂之上,殿下说要重赏安之,那就把李雯赏安之便是。”
太子失笑道:“这说的什么话,李雯姑娘本就是你的人,哪还需要我赏赐。尽是瞎扯!不过你这么明说了,我也算知道了,就此便断了那个念头。”
“多谢殿下。”
太子把林安之和李雯送出半里地,这才返回。
目送太子远去,林安之脸上的笑容收敛,长长舒了口气。
“走走走,以后若是没事,绝不来这东苑!”
林安之叫了声,策马狂奔返回营地。
到了营地里,踢了长靴便倒在了床上。
浮香端来了热水给林安之洗脚,采苓服侍着林安之换衣衫,依秋便去烧了热水沏茶,菀儿和翠微一左一右给他捏着肩膀。
林安之眯缝着眼,很是享受。
“还疼吗?”林安之问了句。
菀儿的手便停了停,嘟起小嘴儿,眼眶微红。
“不疼了。”
林安之从肩头把菀儿的手拉了过来,白嫩的手心上还有条浅浅的红色痕迹。他看着就是一阵心疼,但也很是奇怪,心说记得没用力,怎么就留了血痕了呢?
“一会儿去霁月那边拿点膏药,就是我近日为她炼制的那种,把手心敷一下。”林安之揉了揉菀儿的手心,叹气说道。
翠微偷偷朝菀儿挑了挑眉毛,眼中带着笑意。
林安之自然不知道背后两个大丫头的挤眉弄眼,只是伸了个懒腰,道:“今日可真是折腾死人了。”
翠微奇道:“我见雯儿妹妹带着一柄吓人的长剑回来,今日到底怎么了?”
林安之便把大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与几个丫头说了遍。
几个丫头听着惊呼连连,听到那仆人扔出伏兂刺杀太子,更是花容失色。
翠微皱眉道:“那刺客,为何他要喊出二皇子的名字?就算死栽赃嫁祸,这也太明显了些。”
林安之叹了口气,道:“这嫁祸的手段自然是粗浅,就如同用了千百年的反间计一样,粗浅无所谓,关键是有效就行。”
翠微奇道:“为何会有效?”
林安之抬手把翠微从身后拉过来,搂在怀中,缓缓道:“若是太子真和二皇子真是兄贤弟恭,那自然是不会奏效。但现今太子和二皇子纷争愈演愈烈,双方虽然表面兄弟和睦,但内里却斗得厉害。太子说兄弟萧墙,让大家看笑话了。这什么意思?萧蔷二字也是能随便用的?刺客行刺失败,明明已走投无路,即便他心存死志,太子总应该试着抓捕下,也好查出那幕后之人。但太子都不曾下令活捉,直接命令放箭。这又是为何?死无对证啊。”
翠微听得悚然:“少爷的意思是,太子要对二皇子动手?”
“不见得动手,但却是个天大的把柄,且是众目睽睽之下。”林安之又叹了口气,“回头再看二皇子,这么个天大把柄落在太子手上,他会好过?死无对证,百口莫辩。便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奸计,只要太子一口咬死,那谁又能找出证据,证明不是二皇子干的?二皇子怎么办?就算对太子没有异心,但总要想着自保吧。自保便要有所动作,有所动作便更容易落人口实。”
“更何况,就因为那刺客这么大喊一声,反倒是让人猜忌。”
“这又是为何?”翠微皱眉道。
“你看,刺客大叫二皇子之名,这不是明显的嫁祸二皇子吗?但若是反过来一想,若这刺客真是二皇子安排的呢?他让刺客死前咋么喊一声,那不就顺势把自己给摘掉了?日后有人拿着说辞,二皇子大可以满腹悲愤的去找圣上评理。那时候,又到底是谁更有道理?”林安之苦笑道,“总之那刺客叫了这么一声,往日里的暗流涌动,现在怕是要摆到明面上了。”
翠微听得眼角微颤,道:“那少爷您……”
“我?”林安之又是叹了口气,“我能怎么办,只能是尽量躲着。明日一早就出门,不到天黑绝不回来这营地。”
听了这话,身后的菀儿不仅没有半点忧虑,反倒是欢喜道:“这样最好了,昨日和霁月姐姐夜游长风亭,可还没玩够呢!”
林安之板着脸:“还敢提昨晚?”
菀儿顿时垂泪欲滴:“菀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