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对密谍重要的人物,南院方面会发放一些令牌,一来是可以在某些时候作为保全,一面也能与之交好。
有些假公济私的味道,但并不全是。
这事儿本不算什么大事,往年里报上去,院子深处那位大人看一眼也就批了。但到了林安之那一次,大人却罕有的考虑了一整夜,之后把一直空着的那块明行牌子给颁了下去。
云河震惊的同时,也不敢询问,但暗地里却对这个林安之稍微调查了下,这才发现,此人竟然是老宅子那边的人。
想着老宅子主人和自家大人的那些往事,云河有些感慨,便也没再查下去。
至于说扳倒几个贪官,杀几个奸商,云河倒不是太在意。往年里他签字杀的官,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那主簿蔡东大上无数倍。
至于说是不是蔡尚书家的人,这不重要,南院密谍也从来不考虑。
第二次听到林安之的名字,情况则有些怪异了。
这个林安之竟然和红巾盗结上了梁子,不光是绑了人家的大当家,还横跨北云山到了北越去。
北越、西晋、大魏,颇有些三足鼎立的味道,密谍一直希望在北越和西晋安插钉子,但这么多年来,却一直不能成行。
倒不是没法进去,而是没法进入高层,所获情报有限。但就是这个林安之,竟然莫名的跟银月城城主杜南平交好,这便是给了密谍一线机会。
云河仔细打量着林安之,实在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个年轻人,竟然做了那么多事情。
虽说其中有借势而为,有各方帮衬,但对于这个年龄的少年人来说,已然是相当的不易。
云河朝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林大人不必太客气,都是自家人。”
林安之也是一笑,这个云河他是第一次见着,按说对方密谍巡察使的身份,也是满手血腥的人物,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透着一股子亲切。
“那安之就叫一声云兄了。”
云河颔首:“正该如此。”
两人席地而坐,云河就把昨天的事情再问了一次。听林安之所说,昨晚的事情便完整的勾勒在了云河脑海里。
“林大人先在此处住下,一应无须操心。等事了,为兄再找你好好喝几杯。”云河说到这里,沉吟了下这才接着道,“你手下那几个逃脱之人,我已经安排人接应。”
林安之朝着云河行了一礼:“有劳云兄了。”
左源在外面左等右等,终于是等的了云河出来。
他赶紧迎了上去,道:“云兄,那位林……林大人可有说什么?”
云河道:“下官只是一般问询,所谈尽是南院之事,并没有涉及昨日案件。”
左源一滞,终于是苦笑着,低声道:“云兄,我也就不跟你绕圈了,你就给个话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人弄走?”
看着左源那副惫懒模样,云河也是失笑,同样低声道:“人我不会带走,左兄自求多福吧。”
话音落下,转身便走。
左源气得直跳脚,但愣是拿云河没办法。
若是一般案子,哪怕牵扯到南院密谍,都不至于如此为难。
刑部本是执掌刑法的部门,秉公办事即可,没谁能够说道。
关键是,那林安之佩着密谍明行腰牌,这便必然是密谍中的大人物。而昨晚杀的人,更是蔡尚书家的人。
这落在任何人眼底,都会觉得,这只怕是牵扯着南院和户部之间的明争暗斗。刑部的屁股甭管坐想那边,最终都得得罪这两边的大人物。
即便抛开这些不谈,那文宗怎么写?
密谍巡察使酒后寻衅,杀了六十二人。
旁人若问,这六十二人是谁啊?
这怎么回答?
说是蔡尚书家的私军?
那都不用等蔡尚书发话了,自家那打定主意不背锅的尚书大人,就得先扒了他左源的皮。
想着这案子,左源心头就一个字,愁。
……
接下来几天,朝堂之上便是风波骤起。
先是户部尚书蔡文茂参南院密谍,无视国法滥杀无辜,残暴嗜血枉顾伦常。
之后便是南院司命参户部尚书蔡文茂,侵占粮田欺男霸女,私结党羽图谋不轨。
双方就在朝堂之上,当着神宗皇帝的面掐架,一番争吵好不厉害。
据传闻,南院司命甚至把笏板拍到在了蔡尚书脑袋上,若不是满朝文武拉架,双方在朝堂上就要打起来。
神宗皇帝也不劝架,反倒是乐呵的看着热闹。
这一来,双方便更是有恃无恐了。
从刑部吵到大理寺,又从大理寺吵御史台,最后还闹到了中书省,但凡跟刑律沾边的衙门口,都被这两家给闹得鸡犬不宁。
最终,还是长公主那边传了句话出来:听闻城北出了个案子,好似牵扯了不少人,两位大人可否先办好此案?
于是,当日傍晚,便有人见着南院密谍巡察使云河跟户部侍郎李芳忠,在飘湘斋的贵宾房内把酒言欢。
第二天朝会,南院司命和户部尚书蔡文茂两位大人便上书请罪,一个说自己治下不严疏于监管,一个说自己门风不正有负皇恩。
说到心痛处,更是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看得满朝文武为之动容,心说这朝堂之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林安之站在刑部外,抬手放在眉梢前,当着刺目的阳光。
云河跟左源走在后面,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云兄啊,以后若是再有此等事情,可千万别送来刑部。”
只是短短十天,左源的人都被折腾得瘦了一整圈。
云河轻笑道:“这些日子有劳左兄照顾了。”
左源没好气地道:“不敢不敢,照顾不周才是。听闻林大人每逢牢狱,总是有姑娘小曲儿,咱们刑部经费有限,实在是欠了条件。”
关于林安之的这些传闻,云河自然也是听说过。此刻听左源忿忿说起,自然也是哈哈大笑。
听着身后的笑声,林安之嘴角也是泛起一抹浅笑。
抬眼看着骄阳,心头暗暗说了句:皇城,我林安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