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来的毫无征兆,早上的时候还一切如常,但就在中午时分,出云县县衙传出消息,那位勾结歹徒抢劫官银的林家少爷要问斩。
通常来说,斩首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县衙判了斩首极刑后,是要上报州府的,州府理论上还要上报给朝廷,之后等待刑部公文,才能真正的做这事。
毕竟人命关天,马虎不得。
而且,时间还要选好。如果犯事的日子不是在秋分到立春之间,那犯人就要被羁押到第二年再行刑。
这就是所谓的秋后问斩。
但是这次不一样,一切都很不讲究,很没规矩。
午时传出消息,下午时分一队城卫军就赶赴衙门,要把林家少爷押往菜市口。
行刑的居然不是衙门刽子手,而是城卫军。
放在平时这很怪,但现在,没人觉得奇怪。
因为要杀的是林家的小少爷,那座老宅子的小主人啊。
老宅子沉寂了十几年,直到这时候,人们才忽然发现。原来那个安静的老宅子,并非是那么的安静。至少在出云县所有人的心中,它有着相当的地位,象征着某种言语无法描述的东西。
蔡东坐在县北的庄园里,今天他没去衙门,更没有亲自去监斩。
因为这是大日子。
以他的力量,杀林安之不算什么难事,麻烦的是如何善后。
老宅子绝不会无动于衷,但是老宅子那边究竟会怎么反应,这是个问号。
其实,蔡东一直避免着和那栋阴森的老宅子冲突。哪怕他掌握着城卫军,手上还有三百私军,哪怕林家老宅子已经沉寂了十七年。
但老宅子越是低调,蔡家就越是忌惮。
蔡家能成为出云县第一家,除了朝堂势力外,自然也能自己看清形势。这次如果不是那封信落在林安之手上,蔡家也不会反弹得如此激烈。
想到那封信,就想到了一切的最初,那一天蔡平和林安之的当街冲突。
如果蔡家依然是他掌权,他绝不会让蔡平蔡和两兄弟那么恣意妄为。甚至会在之后让蔡平登门道歉。
一丁点的委屈算什么?
老宅子要进,我们退便是。
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还能威风几年?
蔡东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蔡和已经失踪了三天,蔡东没派人去找,因为他知道这个儿子十有八九是完了。
他心头有些淡淡的哀伤,但并不多。
这几年随着这个儿子年纪渐长,威势就越大,仗着老祖宗的喜欢,早已经不把他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不过,终究是儿子吧,总是还是有几分伤感的。
“父亲,我想去城里。”蔡平行礼说道。
“不准。”蔡东淡淡地道,“最近你就呆在庄园里,哪儿都不许去。”
蔡平急道:“父亲,今天可是斩林安之的大日子!咱们怎么都要去看看吧!”
蔡东心头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哪里能进城去。
“不准便不准,不用多说。”
蔡东唤了人来,把蔡平带了下去,吩咐看紧蔡平,这次风波平息前,绝不准他离开庄园。
刚把蔡平带走,外面就有人禀告,说是徐县令家的公子来了。
蔡东赶紧迎了出去。
“见过世伯。”徐茂躬身行礼。
蔡东回礼笑道:“贤侄有礼了,里面坐。”
两人进了屋,摒开了下人。
“走到哪儿了?”蔡东问了句。
徐茂明白问的什么,回道:“城卫军进了衙门,在办理交接,不出意外,现在人应该已经押到菜市口了。”
蔡东苦笑道:“我就是怕意外。”
徐茂微笑:“世伯想多了,这次城卫军出动了一百人,就算老宅子那边想做什么,也绝无可能。再说,又能做什么呢?带几个江湖中人劫法场?现在可不是二十年前,那位老爷子也没有一呼百应的实力。就算有,他敢吗?劫法场可是叛乱,叛乱这种事,有的人能做,有的人却是不能。”
蔡东明白徐茂的暗指,于是行礼道:“这次的事情,有劳徐少爷和县令了。”
徐茂淡淡地道:“蔡兄年轻气盛,难免行事冲动。蔡家还是要世伯这样的长辈坐镇,才能坐得安稳。”
蔡东叹了口气。
正说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徐茂笑了笑:“我安排了些人在那边盯着,有什么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给我们传过来。”
“还是贤侄想的周到。”蔡东轻笑道。
果然,一名一身劲装的男子被仆人领了进来。
“怎么样?”徐茂问了句。
“已经押到菜市口了。”
徐茂微微点头:“回去,继续看着。”
“是!”
那探子走了,徐茂这才笑道:“世伯这里可有酒,今天是好日子,可该喝上一杯。”
蔡东摇头苦笑,还是招人送来了酒水好一些佐酒小菜。
“本不该如此的。”一杯酒下肚,蔡东叹了口气。
徐茂也叹气道:“谁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呢。”
蔡平蔡和两兄弟跟林安之的冲突,根本是在意料之外。而林安之的激烈反应,那更是没人想到。
谁能想到那位在河东村住了一辈子的公子哥,会忽然发神经,要调查蔡家。而更没想到的是,那些隐秘的事情,他竟然轻易的就查出来了。
之后便是两次手法拙劣的栽赃,蔡家就被逼上了绝路。
退无可退。
杀了林安之,林家老太爷会为他报仇吗?
答案当然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