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先生谬赞了。”耿朝忠拱了拱手,坐了下来。
他并不想出什么风头,但也不想被人看低燕大可是名流云集之所,在这里,一个见识浅薄之辈可是完全没有地位可言的。
邓先生点了点头,背负双手快步走回讲台,环顾台下一圈后,开口问道:
“各位,知道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吗?”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邓先生摇摇头,看了看台下,开口道:“有谁站起来,给大家背一段六国论?就以地事秦那段。”
前排一个男生站了起来,开始背诵那段著名的六国论: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此言得之。贿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好!”
邓先生猛地一拍手,抬起手臂,遥指北方,厉声道:
“因为,日本人就在城外!三一年,日本人占了东北,三二年,日本人又占了热河,现在是三三年,日本人已经打到北平城下了,我们是一路退,一路让,听说现在跟日本人又在和谈了,我想问,何时是个头?!
我们割了东北,割了热河,现在又要割让华北,如此割下去,恐怕不用十年,我们再无一寸立锥之地!”
众人面色严肃,静静倾听。
“还有人说:工业不如人,兵器不如人,如何抗战?此言何其谬也!
你不敢战,不敢斗,只会让对方更加得寸进尺,更加骄横张狂!
古语有云: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帝王一怒,流血漂橹!
匹夫尚能一怒,国家呢?民族呢?一个国家,如果没了骨气,纵使膘肥体壮,也只是一头待宰的肥猪而已!”
哗!
邓先生话音刚落,全场顿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耿朝忠也不由的神色激奋,这邓先生,还真是忧国忧民,有古名士之风!
邓先生说了一大段,也不由得有点气喘,他摇了摇手,看了一眼耿朝忠,缓声说道:
“刚才周宣合讲了,有明一朝,天子御国门,国门是哪里?就是这北京城!虽然最后崇祯自挂城外煤山之上,但也算死得其所,不负祖宗所托!一个亡国之君尚能如此,我们呢?”
众人都面露深思之色。
邓先生叹了一口气,摆手说道:
“不过,我并不是说让大家现在就出城与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身为学生,学习乃第一要务,只有掌握了更多的知识,才能为国家造出更多的枪,更多的炮,也能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也希望大家不要蝇营狗苟,苟且偷生,更不要为虎作伥,欺压同胞!”
邓先生这一堂课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才告结束,讲完课,邓先生挥了挥手,示意耿朝忠过来,然后把耿朝忠带给他的昌谷集注递了过去,开口问道:
“周先生以前在在哪里高就?”
“曾在美国游学,回国后只是随意写些文字,卖文为生,这次来燕大,做个图书馆协理的工作。”耿朝忠恭敬回答。
“哦?那也算见多识广了,”邓先生微微颔首,“图书馆协理虽然劳累,但也有一桩好处,就是可以随时随地读书,长此以往,学问必然有所长进。”
“多谢先生指点,学生也是这般想法。”耿朝忠笑着回答。
“好,以后有机会,也可多来我教室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