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挚点了点头。

她道：“我原本住在西边的碎风镇，打小跟哥哥相依为命，闹妖患的时候我才十四岁，哥哥二十岁。

她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不免顿了一顿，很快调整情绪说道：“哥哥带我逃出了城镇，一路向东跑，但还是被妖怪发现了，他把我藏在草窠里，自己则大喊大叫着跑向另一个方向，我当时太害怕了，拼命捂着嘴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她面色平和的说着，声音很轻，就像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是抖动的睫毛，以及微微的颤音，显示着她的内心并不像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我在草窠了等了一天，一直到天都全黑了，还没等到哥哥回来，之后就一个人挖着草根来到皇城。”

乔夏说出来很简单，但是一路的凶险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我在碎风镇学过唱曲儿，到了皇城只有这一个生存技能，辗转进了六合楼，管饭就行，不要工钱。”

“或许我唱得还可以，很快就成了红角儿，吸引了达官贵人们的注意”，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道：“他们让到家去唱，听姐妹们说到家里不光要唱曲儿，我不去，他们就来抢人。”

说道此处，放在桌子上的两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显示内心的愤怒与不甘。

她缓了口气，调匀了呼吸，接着说道：“幸好姚裳姐也在听曲儿，把我救了下来，还推荐我进了戍卫司。”

“在六合楼的时候管的很严，没有出去的时间，到了戍卫司等待赐丹的那段时间，我访遍了整个西城都没找到哥哥，偶然间听说很多流民进了浮生殿，我情急之下才混了进去。”

她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周挚的心里却久久的不能平静，他以为受到主母以及仆人的冷眼就是天大的委屈了，殊不知还有人时刻都生活在危险之中，还有人要靠吃草根才能活下来，还有人被当成物品一样的抢夺，更何况承受这一切的还是一位娇小可人的姑娘。

他抬起头，直视着乔夏的眼睛，诚恳的说道：“乔姑娘，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乔夏道：“皇城我已经找遍了，哥哥若是活着，不是留在了西边就是去了两界林。”

周挚郑重的说道：“你若是信我，就等我二十天，二十天之后我陪你一路往西找过去。”

他没说两界林，因为去了两界林的都是已经转化成生尸的，想必她也明白这一点。

乔夏低头沉吟了片刻，道：“多谢周大哥了。”

……

周挚自乔夏的小院出来之后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司勋坊的交易场所。

他想购买一些妖兽血、妖兽皮之类的制符材料，利用这二十天补充一下符箓数量，再不济也能提升书写符文的熟练度。

来到交易场所，仍是如往常一般有些冷清，卖东西的人比买东西的还多，唯独有一处是围了一圈的人。

周挚透过人缝看到摊主竟然还是个熟人，正是三个多月没见的李良，他个子瘦瘦小小的，脸上却多了几分自信，此时正昂着头回应顾客的询问。

“一口价，两块灵石。”

“这种东西不收，有木属性的优先”

“要定做的晚上亥时之前来找我。”

看样子他这里不光卖傀儡，还兼顾着买材料，甚至还做着定做傀儡的业务，早已没了畏畏缩缩的模样，精神面貌不同往日。

李良此时也看到了周挚，挥舞着手将周围的人赶开，嘴里喊着：“收摊了，收摊了，明天赶早。”手上早已利索的将摆放的物品收回机关盒。

然后毫不停留的走向周挚，大声的道：“周兄弟好久不见，来买什么东西？”

周挚笑道：“李兄可是发达了。”

周围的顾客见李良对来人这么热情，私底下纷纷猜测起来，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是有名的废物新人周挚，众人听说了都道李良真是讲情义，随即又都大叫后悔。

他们认为周挚肯定是李良发迹之前交的朋友，若早知道李良对落魄时的朋友这么看重，就该提前跟他结交，也省得现在讨价还价了。

但是李良接下来的话确是否定了他们的一切猜测，他道：“周兄弟哪里话，我能有今天还不是全靠你的帮助，你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差遣。”

众人真的被惊掉了下巴，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戏台上的唱本，索性也不走了，静看着剧情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