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今夜留宿梅园,你我正可促膝交心、秉烛夜谈也。”李莲峰神情兴奋,扯着李惟的衣袖:“李爱莲请遂吾愿。”
李惟吓了一跳,恶寒不已,赶紧声明:“我不是同志。”
“同志?”李莲峰不解。
李惟脸上的肌肉扯动了一下,强忍不适:“玻璃,兔儿爷,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你滴明白?”
“兔舐毫而……”李莲峰喃喃说了几个字,打了个寒战,脸色苍白,闷闷道:“李爱莲……某可不是那种人……”
李惟耸了耸肩:“如此最好,往后可不敢说这些容易引发歧义的话了。”
这绝对是……恶人先告状哪,李莲峰愈发郁闷了,算了……不与他计较。
他收拾有些凌乱的心情,适时地转移话题:“李爱莲果真奇才也,他日《寻梅文集》定少不了你这几篇诗词。”
李惟回了个礼节性的微笑,看看那张纯真的、求知欲极强的脸,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几句对方或许听不懂的话,勉强算是未雨绸缪:“扬雄谓诗赋小道,壮夫不为。此话不可全信,因其本身便擅长辞赋。然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实与诗词之道不沾边,何也?大抵是文人的牢骚与幽怨,小道而已。若站在执政者的角度而言,诗词之道只能是怡情养性的业余消遣,而不应沉湎其中。读书,是为了明义理、辨是非、行正道、修持己身,以及治国。”
不想李莲峰居然似乎听明白了李惟的语意所指,期期艾艾地说:“某……闲散惯了……没想过要争什么……”
李惟丢给对方一个卫生眼,“诉衷情”表错对象了吧,这些话与你那兄长说去呀。
李莲峰意兴阑珊,大概想到了自己尴尬的现状,闷闷不乐。
这终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啊还真难为他顶受这么多压力了,作个词人真绝代,可怜生在帝王家,拍了拍对方肩膀,李惟说了句李莲峰不太明白的话:“好好睡一觉,明天阳光普照。”
李莲峰也不多想,将思绪转向它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好词啊……”见对方随着手提灯笼的仆从离去,赶紧把话说完:“……还有那句‘暗香浮动月黄昏’更是绝妙好辞……”
文会结束时,已是亥时正,雪势不减,渐渐急了起来,寒风怒号,乌云压顶。
如此恶劣天气,回城道路难行,且已关门落钥,幸好梅园早有安排,先前便已遣人回城告知相关方面,今日与会者悉数安排留宿于梅园。
这梅园虽为周家别业,可供休憩歇息的住所却是不少,足以提供住宿。
但,对大部分人而言,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寻梅文会”进行到最后一关时,算是高涨迭起。
周宗抛出的消息太过劲爆,令得与会者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形既朽灭,神亦飘散,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但总想留下些什么,古人以为立德、立功、立言可不朽,文人则将希望置于立言处。
著书立说这种事对文人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人可以逝去,唯有文字不灭。
当然,参加文会的大多是青年才俊,离著书立说远了些,但能让自己的文作入选《寻梅文集》,这已经是无上荣光了。
以周宗及冯延鲁的名气和影响力,可以预见的是,《寻梅文集》一旦推出,文集中的诗词文章势必会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是一个免费的提涨名气、拔高名望的机会呀,怎能错过?
文人,唯好名尔。
对于大部分参与者而言,文会夺魁无望,自己的作品能否入选文集才是关键。竞争,必然是激烈的,犹胜最后的夺魁关。
“寻梅小筑”是最后一关,六人争魁,分别是徐景义、徐景伋、冯硕明、冯灏明、李惟,还有一个行止洒脱的青年。
那青年名唤张洎,滁州全椒人。
据周聪介绍说,此人乃是他的同窗,得府学李学正荐引,时常出入周留守处,颇得周宗赞许。其工诗文,文章清赡,善清谈,通读释道书。
周聪又极是不齿地说,张洎此人虽然文通词达,但性情险诐、好攻人短,在府学很不受同窗待见,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获得周留守的信重,真是可恶。
背后议人是非自不可取,但或是恃才傲物吧,张洎?李惟隐隐觉得耳熟,却记不清在何处见过或听闻此名了。
五代十国与南北朝是华夏史上政权更迭频繁、社会不稳定的时期。不同的是,前者是北方统一南方分裂,而后者是北方分裂南方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