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峰推开挡在身前的扈从,脸色涨红,“能”字到了喉咙里生生吞了回去,“代表王法”?正因为牵涉到这方面敏感的东西,丰额骈齿、一目重瞳貌有奇表的他才遭到猜忌,为避祸,醉心经籍、不问政事,自号“钟隐”、“钟峰隐者”、“莲峰居士”,以表明自己志在山水,无意争位。自己还真不能代表王法呀,这种憋屈感让他倍感无力,宁的是这两年将隐忍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才没有恼羞成怒。
“只要遵纪守法,人人都可代表王法。”李莲峰肃然道:“汝当众伤人,若是知法,便应自去江都府衙投案,此为正途。”
李惟拊额失笑,这是傻白甜?还是一本正经的说胡话?难怪这厮落了个政治无能的评价,实在是够标新立异的,叫人心醉啊。
那魁梧青年如看白痴般的看着李莲峰,反问:“若是不呢?何谓正途?”顿了顿,淡笑道:“当众伤人?伤的人在哪?”冷哼一声,道:“日本人?非我族类,其心必诛。江南与契丹、高丽、日本交好,意欲何为?失岭北则必祸燕云,丢燕云则必祸中原。契丹侵吞我燕云十六州,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鉴真和尚六渡日本不仅带上了大量佛经及不少法器,又将自己收藏起来的王羲之和王献之的墨宝也一并带去了日本,其中就有王羲之的那幅《丧乱帖》……朝廷明面上并未批准鉴真东渡,其却几番组织,劳民伤财不说,且逞一人私欲导致国宝流失,其人倒是名扬天下,却与国之叛贼何异?日本,居心叵测之徒罢了,蛇为农夫所救,终究反噬,此等利人害己之事,不做也罢。”
他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大义凛然,李莲峰一时词穷,无言以对。
这人是谁?李惟对这魁梧青年颇感兴趣,契丹一事暂且不提,到得后世皆是中华大家庭的一员,五十六枝花嘛。但其在日本的问题上认知度于这个时空便极是尖锐了,一针见血。
此时的日本,对华夏仍是保存奴性的,泱泱大唐的繁荣昌盛于岛国而言便是人间仙境。汉唐盛世是矗立世界之巅的存在,只可学习模仿,不可反抗超越。
彼时的泱泱大国,又哪里想得到,千年之后,这个撮尔小国胆敢冒犯天威并将昔日的宗主国打了个落花流水,半壁江山尽落其手。这方是大国之殇。
对此岛国的反感厌恶,李惟从未消减丝毫,是以对那魁梧青年好感骤升,虽然知晓对方敌对的身份,却已是下意识的站在了他那一方。
南唐、北周乃至契丹、大宋,于李惟而言,并无主观归属感,中华一家亲嘛。只是,这种家里横,斗来斗去的,内耗太剧,遭殃受苦的始终是黎民百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管在何朝何代,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汝,究竟是何人?”李莲峰毕竟尚是年少,养气功夫不够,有些气急败坏。
南唐立国后,烈祖李昪以保境安民为基本国策,休兵罢战,敦睦邻国,与毗邻诸国保持了较为平和的关系。同时结好契丹以牵制中原政权。江南地区于是保持了较长时期的和平,社会生产逐渐复苏并迅速发展。同时,政府轻徭薄赋,劝课农桑,鼓励商业。商人以茶、丝与中原交换羊、马,又经海上与契丹贸易。
远交近攻,是列国争强之时经常使用的策略,南唐亦如是。是有“欲结契丹以取中国,遣使以美女、珍玩泛海修好”,“契丹主亦遣使报之”。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中原无论是先前的“汉”或现今的“唐”,都与南唐交恶,为防御中原敌国,与契丹交好,这是切实有效的既定国策。
三角形三条边的长度均确定时,三角形的面积、形状完全被确定,这个性质叫做三角形的稳定性。
契丹、后周、南唐,及具有奇妙的三角关系。
但显然那魁梧青年不齿此等做法,言语间多有质问叱责之意,这让身在其位的李莲峰很不舒服,对赵炅三人顿生敌意。
哎,夺妻之恨,冥冥之中似有天数。
魁梧青年高声道:“某乃常山高怀德是也。”
李惟一阵恍惚,不由想起那个“标秀气于文昌,架李霍而不追,俯彭韩而高视,一身之胆,勇冠三军”的“常胜将军”。
“常山ⅩⅩX”,最牛Ⅹ的自我介绍了。
高怀德?嗯,不就是赵太祖的妹夫、日后的燕国长公主之夫么,素有勇武之名,不负常山出身。
北士南渡,仍有人称自己是北地人士,“常山高怀德”并不出奇。
“常山?”李莲峰冷哼:“目无法纪,给我拿下。”
少年人终究压制不住心头之火,直接掀桌子摊牌。
李惟冷眼旁观,默然不语,忘了自己的手还半搂着周蓁蓁。
周蓁蓁面染红晕,欲语还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