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桩无头公案哪。
但李惟感觉常梦钰似乎有所猜测,甚至是心下了然,却是保持缄默。这其间当有隐情,或者说,是他李惟所不能掺和的。作为当事人的他,只是与老常同志同行而遭受无妄之灾。
得,时也命也。
幸好,除了常梦钰肩胛及张充臀部中箭,余者皆无大碍,也算是万幸。
返回如皋前,常梦钰与李惟有一番短暂的交谈,言道:“此事与汝无干,毋需放诸于心,只努力读书便可,终有结算厘清之时。余之伤并无大碍,正可藉此休憩将养一段时日。如皋县学自有贤者代余行事,汝若学业有惑,可求解于斯……时下虽科举不兴,藉此出身不易。但学习诸贤见言,终是于己有益,切莫懈怠。余伤愈后或返或退,此时未知……经此一事,却是碍汝声名雀起。倒或是好事,所谓名望,终究非旦夕可成。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切记切记。”
此乃金玉良言,李惟自无不允之理。至于“名望”,在他看来算不了什么,在这文风糜烈之国度,他胸怀作弊利器,要想刷声望实在是分分钟的事情。
再者言,如今南唐貌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其实却是内忧外患危机四伏。
所谓内忧,其实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儿——
保大帝生活奢侈无度,政治腐败,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其是一名大词人,但绝非明君;
其二,朝中党争之势渐成。保大元年,召宋齐丘为中书令。宋齐丘与李征古、陈觉、冯延巳、冯延鲁、李文徽等人“结为朋党”,时人谓之五鬼,孙晟、常梦锡、韩熙载等人则为另一党,两党势如水火,危及新主的地位。保大十年三月,冯延巳与孙晟同为平章事,互不相能。徐铉、韩熙载控告宋齐丘、冯延巳结党营私,帝李璟罢冯延巳为太子少傅。宋齐丘怀恨在心,诬蔑韩熙载嗜酒无度,李璟贬韩熙载为和州司士参军。
烈祖在位时,孙晟官至中书舍人、翰林学士、中书侍郎。当时李昪长子齐王李璟的心腹冯延巳嘲笑孙晟:“您有什么本事,当了中书郎?”孙晟一直看不起冯延巳,回答说:“晟,山东鄙儒,文章不如公,谈谐不如公,谄诈不如公。然主上使公与齐王游处,盖欲以仁义辅导之也,岂但为声色狗马之友邪!晟诚无能;公之能,适足为国家之祸耳。”
此只为二党相争水火不容之麟爪尔,却可管中窥豹。
至于外患,呵呵,李惟是晓得的,北面周国那边,柴荣快上位了呢。后人有此评价:“世宗顷在仄微,尤务韬晦,及天命有属,嗣守鸿业,不日破高平之阵,逾年复秦、凤之封,江北、燕南,取之如拾芥,神武雄略,乃一代之英主也。加以留心政事,朝夕不倦,摘伏辩奸,多得其理。臣下有过,必面折之,常言太祖养成二王之恶,以致君臣之义,不保其终,故帝驾驭豪杰,失则明言之,功则厚赏之,文武参用,莫不服其明而怀其恩也……”
此人雄才伟略,将来可是南唐的苦主。
只不过,李惟一布衣百姓,唯愿富足一生,那等军国大事太过遥远,理他作甚。但昨夜遇险,确是让他警醒,这年头,还是得有保命的手段啊。
如牛冲。
好一个牛人,面临险境不乱方寸,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若非是他挡去大部分箭矢,后果不堪设想。
李惟“清醒”这些时日,与牛冲来往甚密,知晓其懂得武技,便央他授了一套名为“希微术”的练气心法及“希微拳”。顾名思义,此拳术源于《道德经》之“视而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他练了一月,算是将将入门。不过,昨夜那场突变,若换了练拳前的他,怕是万无一幸的。
他相信,若是遇上敌人,等闲十来人定奈何不得牛冲。如此近距离的弩箭攒射,在牛冲面前也是丝毫无恙,居然以血肉之躯迎箭而不伤,莫非真有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
牛冲自个虽然未有赘语,但自责之心显露无遗,“保镖”的工作未能尽善尽美啊。
大黑牛?李惟对牛冲其人愈发感兴趣了,就牛根宝那浆糊样能调教出这等儿子来?其中怕是另有隐情吧。
不过,他没有多问,有些事情别去深究的好。
而昨夜之事,如皋这边尚未传开,李惟之所以告知李烨,乃是他隐隐觉得其中定有蹊跷,李烨在县衙公干,有些事还是得有预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