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冲却是不避,拧步朝前,手臂一扬,若有横扫千军之势,只闻“突突”数声……
那十数点寒芒终于露出狰狞面目,竟是箭矢。箭头镫亮,组成一朵冰山雪莲。却是绝命花。如此短的距离,但凡让这箭射中,怕是会穿透身躯……
但牛冲却是以血肉之躯去挡那箭花,臂扫千军,箭矢多被扫落,有射中他手臂的,也只发出“突突”闷响,纷纷坠落。
饶是他应对迅捷,仍有漏网之鱼……李惟在这一瞬间犹有神灵附体,眼见箭矢飞来,无论怎样都来不及闪躲,只是往后一倒,来箭贴着他面部将将飞过,险之又险,惊起满身鸡皮疙瘩。
而他那踹出的那一脚却非仓惶所致,乃是有心为之。
常梦钰乘的是软轿,前后各一轿夫抬着。李惟一直跟在轿边,变故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有更多的反应,眼见有箭射向轿子,瞬间的灵光闪现让他一脚蹬去,正踹在轿夫的脚窝处。
那轿夫乍然遇险,许是吓傻了,眼睁睁的看着数箭飞来,却是不晓得躲闪……随后脚窝一痛,不由自主的双膝一屈,直直的跪了下去,肩上的轿杠自然没法把持,被甩向一侧,轿子一倾,连带着后面那轿夫也一并摔倒。
这一连串的变化其实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骤然遇险,人仰轿翻,唯一岿然不动的只有牛冲。
“惟哥儿,你没事吗?”大黑牛没有回头,盯着箭矢来的方向,不敢有丝毫松懈。
李惟回了声“我没事”,人已冷静下来,也不去理会那两名轿夫的大声呻吟,只吩咐牛冲去熄了灯笼——此时月色不明,这边的灯火虽然朦胧,却也让己方成了活靶子。
灯火熄灭,街道一片漆黑,唯有轿夫的呻吟声在这静夜中异常揪心。李惟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凝耳倾听,警备着第二波攻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刻钟,或许只有短短盏茶时间,夜空中遮住月亮的乌云忽地飘走,露出一轮玉盘,月华如练,乳白色的月华自苍穹倾泄开来,天地可见。
“哒哒哒”,从街那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兵刀枪械摩擦声。
“尔等何人?”一队兵卒大步而至,当头那个校尉叱问道:“发生何事?”
匪徒闹事,最后出现的一定是警察,满满的套路啊。李惟顾不上吐槽太多,巡逻兵卒赶到,危险算是暂时解决了,起身沉声说道:“有刺客,轿子里的是翰林学士常梦锡胞弟、如皋学正常梦钰先生。”
那校尉一震,脸色瞬间精彩起来,刺客?翰林学士?这……若是有个差池,他这身差服妥妥的除了不说,势必会受了牵连哪:“刺客何在?常学正如何了?”
李惟指向那边的香樟树。
校尉挥手作了几个手势,兵卒散开守卫轿子,分出数人弓着腰向李惟所指处围了上去。
稍后,那数名士卒无功而返,回禀无有发现。
这边轿子已扶正,李惟将轿帘掀开,只见常梦钰斜倒在轿厢一侧,双眼紧闭,左肩胛处插着一枝箭。
李惟面沉如水,连唤了数声“常先生”,心下惶惶,生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老夫……没事……”常梦钰缓缓睁开眼睛,声音虽然虚弱,但显然暂无生命之虞。
李惟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与常梦钰多有接触,虽以忘年交相处,心中却是极为佩服,将之视为可敬的长辈。
“此处不宜久留,回去再说……”常梦钰脸色苍白,神色却未有太多变化。
李惟应了声,向那校尉拱手道:“烦请官爷护送一程。”
那校尉忙不迭的应道:“正是某职责所在,理当如此。”
那两名轿夫这时也站起身来,身上并无中箭,只是先前连人带轿摔得狠了,并无大碍。
同时间,无有声息的张充忽然大声呻吟起来。
李惟走过去一瞧,某人也中箭了,位置好端正,臀部正中,这是……如假包换的爆bao ju啊。不过,臀部多肉,倒无性命之忧。
夜空中,明月正圆。
这一夜,注定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