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县学七、八月间是休学的,但私塾却没这些讲究,只要有学生便照常开课。嗯,如同补习班。童年,便是与书本为伴。
八岁的李恒,已成小大人模样,言行作派极是老成,这便是私塾先生教导之功了。
李惟倒并不是怪责先生之教,只是他知晓李恒原本是个性情跳脱活泼的孩子,正是爱玩好动的年龄,却非得去接受圣人礼仪教育,实在是扭曲了本性的,不利于健康成长,杜仲达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段君子之说,大异于学堂先生所教,有些是《诗经》中所述,但更多的书中未见,李恒毕竟年幼,尚无法理解,便是杜仲达也是似懂非懂。
末了,李惟又信口读了一遍赵恒那首《劝学诗》:“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悠悠的说:“其实照我说啊,读书,并不是谋取功名的手段,在于陶冶情操,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乃是自内而外的气质。读书,是好事。”
杜仲达望着自己这位表兄,眼冒星星,心下折服,在他看来,单就这番言论,惟表兄便已胜县学教授先生多矣,这真是那个患癔症十年的表兄么?完全判若两人,好陌生的熟悉人啊。
又岂止是杜仲达,院门外的杜山河也是满脸震惊,与身边的李烨道:“显辉,惟儿好学问啊……某先前尚有疑惑,此刻却是信了。或许,他这十年就好似……闭关修炼,一心钻研学问了。”
李烨心下欣慰,含笑不语。
杜山河赞叹两句,又道:“今岁贡举开了进士科,或可成常态。惟儿可去府学求读,来日下场考一考,走正经科举之路,若是得中,前途无量哪。”
“府学啊,惟儿怕是不去的……”李烨抚着下颔短须,悠悠说道:“先前常学正考校过惟儿学问,说若是今岁下场贡举并无十足把握,但只要觅一明师点拨,下回贡举是必中的。想来常夫子是极为器重惟儿的,有意让惟儿入县学求读,又或是直接进府学,他常学正可以出面推荐。”
杜山河道:“常学正名气不小,他若是肯出面自然是成的。县学也好,府学也罢,惟儿不论去何处,都大有裨益啊。”
李烨摇摇头:“惟儿却是婉拒了,这孩子倒是极有主见,说他这十年来几乎全是自学,已是习惯了如此读书方式,若是入学堂求学,要守那许多规矩,反而是难以适应,怕会适得其反。”
杜山河想了想,说道:“倒是说的没错……不过,府学还是得去的,我朝开科取士,得先有贡举资格哪。”
本朝科举依循唐规,
国学生是参加科举的重要力量,因为他们在各级官学学习,考试合格后被送至尚书省参加科举,因此被称为“生徒”;自学成才继而向地方政府投牒自举,经考试合格后同地方贡品一起被送入京参加科举者,谓之“乡贡”。本朝对“乡贡”报考者的要求也不甚严格,除作奸犯科者不得参加外,只要求商人或工人不得参加,“生徒、乡贡”这二种人是科举的主要来源。
李惟不想走生徒之路,就必须投牒自举,但仍需通过府学考试。杜山河的忧虑不无道理。
李烨叹道:“某并不强求甚么,惟儿能痊愈便是我李家大幸,至于他能否走科举之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总之,某一定会支持惟儿的选择。”
杜山河点点头,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