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王氏摸着黑上了街,菜市在镇中心的中市桥堍,一条青石板的街道靠着河,天蒙蒙亮,街上早摆满了各种蔬果水产,南北特产的摊铺。小摊小贩高声叫卖,卖唱的曲儿,乞讨的嚷声此起彼伏,甚是喧闹啰唣。
张王氏就在铁匠铺门囗摆上了摊,一则郑铁匠脾气好,为人随和,二则铁铺的火炉亮堂堂的,可以借光取个亮的。
这个季节不缺蔬菜,卖的人多买的人少,临近正午了,菜还有不少没卖掉,张王放心不下家中的儿子,就把多余的菜送给了铁匠,收拾了菜篮扁担回家。
这个时辰,太阳已经升的旗竿般高,碧蓝碧蓝的天空中,一丝云儿也没有,张王氏见城隍庙门首挤着一群人,两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正在兴奋交谈。
“真奇怪,哑巴没念过书,居然摆了个写字摊。”
“是啊,是啊,听说前两天被人打晕了,醒来就会喊妈妈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王氏急忙放下手中的家伙,拨开看热闹的男女老少,眼前的一幕让她恍若入梦。
一只拆叠桌,桌上铺着块蓝色的布,迎着人群的这面写着四个斗大的字〖代写书函〗
小舍安静地坐在案前,浅青色的直袍松松地用蓝带束着,头上系着同色发带,俊雅的面庞在暖色春光中更显白皙。
这时候有个抱着孩童,穿白色短襦配淡青色长裙,颜色鲜嫩衣着的少妇挤了进去,白嫩的脸上羞涩荡漾,她递给小舍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笺纸,轻轻嚅嚅动了动嘴唇,粉颊立马晕红,眼神中却是七分娇羞,三分期盼。
小舍摊好纸笺,提笔蘸墨,屏气凝神,沉思一会,唰唰几下就写好了。
信是这样写的,小舍吹了吹墨迹未干的纸稿念道:
“郎君亲鉴:
南国之红豆,相思之红豆,扎心相思君知否?与君一别三月之久,音信久无,我与红儿日日思君,望眼欲穿矣。夫君若心中有妾,亦小隔若干时,当一通声息,使我知君在外情形,以慰远念…...〃
张王氏觉得小舍写得正是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她不由的抬起头,皱着眉头仰望着南方,明亮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水。
从那天开始,小舍天天瞒着妈妈去城隍庙写字,几文,十几文钱的进账,一月下来他完成的第一个心愿,把契税交掉了,他踌躇满志准备着第二个计划。
这天下午,小舍刚替个六旬老妇写完信件,正在收拾笔墨。
“来,来,来给我俩写个凭证”说话的是个中年壮汉,七尺多的身躯不算魁梧,但非常健壮,他的头发蓬乱杂散,胡乱弄个髻,横插一截筷子作簪,身上披灰色的短褐。他身后是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老农。
那人掏出四,五张皱巴巴的银票扔的桌上,嬉皮笑脸的说道:“这几个钱都归你,一字不漏的照我讲的写”
“王阿毛借周大银子拾两,现还欠银子玖两。”那个叫周大的一字一顿的念叨,顺手把几个碎银放到了自己的腰包里,嘴里吹着口哨,眼里却露出凶光瞪着小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