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晃了一下马鞭,想了想道:“玉门关里情形如何了?”
马越沉声道:“关中一切正常,不过”
他这一“不过”赵和心突的一跳,眉头也扬了起来:“不过什么?”
“有两件事情须得禀报副使,一是玉门都尉韩绮为贼人所刺,已经死了。”马越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赵和。
赵和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
他的计划里,并没有置韩绮于死地这一项。他的本意,是将韩绮送回咸阳,让大将军曹猛来处置发落。他策划玉门关之事,是再一次触碰朝廷的底线,为了不立刻撕破脸面,总得给曹猛一个台阶可下。
但是韩绮却死了!
他当然不相信是什么贼人所刺,韩绮嗜酒误事不假,但醉酒之后无非就是在府中睡着,刺客怎么能混得进去?所以,肯定是马越这厮拿着鸡毛当令牌,乘着混乱将韩绮杀死,好永绝后患。
这样做好处全是马越的,而责任却是他赵和的。
想到这里,赵和嘴角似笑非笑的往上一弯,然后漫不经心地道:“死了?死了就死了吧,也省得送往咸阳了还有件事情是什么?”
他如此轻描淡写地将事情揭过去,让马越反而愣住了。
马越还以为赵和会为此事大发雷霆呢!
这一刻,马越心底突然有些期盼自己能在赵和手下做事:胆子大,主意多,还敢替部下扛责任,而且又不独占功劳这样的上司,到哪里去找?
只不过他立刻克制住自己的想法,又沉声说道:“在韩绮遇刺之前,敦煌有急使来,说是参狼羌反了,嘉裕关已失,参狼羌正准备围敦煌,故此敦煌郡守裴显向玉门求援!”
赵和这一次脸上也露出震惊之色:“参狼羌反了?他们不是一向恭顺么?”
马越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赵和随即明白过来:“也是,朝廷中枢得到的消息,他们自然是恭顺的,但实际上什么情形不亲眼看看,怎么能相信?”
他一边说,一边下了马,拔出剑在沙地上画起线条来。马越歪着头在那看,最初时不太明白,但当赵和在线条中画出一个城池模样的标记之后,他恍然大悟。
这是敦煌附近的地图!
马越在边郡生长,又常年与胡人马匪交战,对敦煌的地图自然极熟悉。正是因为熟悉,他才会如此惊讶,因为这幅地图画得实在太正确了。
赵和这还是第一次来敦煌,就算他此前看过敦煌的地图,怎么可能画得这么准确?
马越心中暗暗吃惊,赵和却是不管,他用剑在地图上绘了几个三角形:“参狼羌一共十一部,分散于祁连山下,反的是其中哪一部?或者十一部都反了?”
马越摇了摇头:“信使死于乱中,究竟是哪一部反了,我们也不知道。”
赵和这一次再看马越,目光就异常严厉了。
马越有些局促地握住拳头,好一会儿之后,赵和又低下头,自言自语道:“料敌从宽,就算参狼羌全部反了,参狼羌十一部,在咸阳的档籍之中,二十年前有众十二万人,其中可征调的羌骑一万人二十年未有战事,这人数应当增加了吧?”
马定在旁道:“小人与参狼羌有所往来,如副使所言,如今参狼羌有羌骑一万二千,此次既然反叛,恐怕举族为兵,那么能够出战者超过三万。”
“三万啊,呵呵,朝廷如今在西北的边军加起来倒是比这个数字多,但都和撒豆子一般,这里撒些那边撒些,若我是参狼羌,就围住敦煌,然后专打各处边军的援军。”赵和冷笑了两声:“只要将援军打残了,敦煌便不可能守住所以真正危险的只怕不是敦煌,而是敦煌附近各个都尉所的援军!”
马越心中一凛,他抬眼又看了看赵和,原本以为赵和只是胆大妄为,再加上狡猾阴险,却不曾想他竟然真的知兵事!
“高凌,姬北,如何,我说的没错吧,随我西来,不但有的是立功的机会,更有的是实践你们在稷下旁听所学的兵法的机会。”赵和说到这里,却突然对身边的护卫说道。
高凌姬北二人都神情严肃,闻言点了点头,姬北还说了句:“曾灿此时一定后悔,留下稷下而没有随祭酒西行。”
“曾灿是发觉自己所学尚有不足,这才留在稷下的,倒不是他不愿意随我西来,而且,留他在稷下,也是我的主意。”赵和说道。
他们扯起不相干的事情,让急于知道赵和会如何应对现在这种局面的马越心中煎熬,他抓耳挠腮,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赵副使,如今情形,我们当怎么办?”
赵和讶然看了他一眼:“我们是和亲使团,此时自然是继续西行,送清河公主和亲,这边的事情,自有地方官员和驻军处置,与我们何干?”
马越只觉得一股血气往上涌,几乎要昏过去。